殷修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出来参加了女儿的葬礼。

那具小小的、盖着白布的棺木,周围绕着鲜花。

瘦瘦的小人儿躺在里面。

因为化妆的效果,她不再是生前的苍白,显得安静又乖巧。

可惜,再也看不到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了。

出来后,殷修明也兑现了承诺:

他从司机,到正式职员,到部门总,到董事。

一步一步爬上去,可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瞬间,李明峰耳中嗡鸣作响,海浪冲刷沙滩的哗哗声都远了,世界安静得可怕。

这些年,复仇的火焰在他心底烧得旺盛。

他日夜谋划,要让殷家血债血偿。

可此刻,殷承亦的话像一瓢冰水,浇得他恨意里,竟生出一丝荒谬的茫然。

这迟到的“对不起”,能让女儿重新睁眼,喊他一声爸爸吗?

挣再多的钱,能买回女儿的命吗?

能把那些在黑夜里咬碎的眼泪,重新咽回肚子里吗?

海风掀起衣角,咸湿的气息灌进鼻腔,李明峰望着远处灰蓝的海面,胸腔里的情绪绞成乱麻。

恨还在,可痛更尖锐。

那些被仇恨包裹住的愧疚与悔恨,此刻挣开枷锁,和着海风,把他的心啃噬得千疮百孔。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多时,最终无声地滑过脸颊,砸在沙滩上,和细沙融为一体。

就像他那些再也找不回的、和女儿有关的珍贵时光,永远地沉进了岁月的暗流里。

在李明峰失神的空档,殷承亦默默看了夏如荼一眼,又悄悄向前走近了半步。

“站住!”

李明峰忽然惊醒,将枪口恶狠狠顶在夏如荼脑袋上:

“你再过来,我就让她下去陪晴晴!”

“不!”

殷承亦试图安抚他:“船已经快到了。”

“你冷静点,还有机会离开。”

“离开?”

李明峰哼笑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

“只是拉几个垫背的区别。”

“我爸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殷承亦眉头紧锁,“你何必再伤及无辜?”

“无辜?”

“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明峰的情绪愈见激动:“你以为晴晴为什么早早过世!”

“因为要殷修明做决定的时候,他不接电话!”

“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因为,”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明峰的双眼含着恨,直勾勾盯着殷承亦:

“因为,他在学校处理你打人的烂摊子!”

“哪怕当时他接一下电话,我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恨你们!”

近乎嘶吼的咆哮,让殷承亦和夏如荼俱是一震。

殷承亦想起来了:初中时,他跟班上一个同学起了冲突。

起因是,那同学次次考不过他,就散播谣言、说他是靠家里关系买答案。

自视甚高的殷承亦,面对这种侮辱,第一次动了手。

老师叫了两人的家长。

之后,殷承亦被父亲锁在了房间里。

一连数日,他怀疑父亲已经把他忘了。

再之后,是母亲江白芷把他放出来的。

“你不要怪爸爸,他也是有苦衷的。”江白芷这么解释。

可正在叛逆期的殷承亦,哪能听得进这些。

以后和父亲的关系愈发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