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我送你娘,原是一对儿的,少了一支,实在不成样子,若是她不喜欢了,也该一起丢了。”
“京城里不安全,你……照应好你娘和你哥哥。”
呸!这会儿倒会装什么慈父心肠!
同样是长子嫡出,陈之宁十二岁就成了国公世子,林纾却一路磨到了三四品的官职,现在还没被请封,其中差异,还用得着人来说?
他也顾不上给林诫留面子,当着众多随从的面儿,恶狠狠道:“怎么,我和我娘,我哥,我们三个一道死在长安城里了,你那个什么春什么生的小杂种,不就正好能做世子了,不遂你的意了么?”
“不如就让太夫人每日烧香祈福,让我娘连着我,我哥,一道都赶快死了。”
林诫策马转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攥了攥缰绳,丢下一句:“你这脾气,和你娘真是一模一样。”
镜郎还要再说,他已一夹马腹,潇洒地绝尘而去。
镜郎被冷风扑了一脸,大声咳嗽起来,等缓过这一阵来,长街上已空无一人,接着脸上微微一凉,伸手一摸,竟是落了一缕雪花。
青竹轻声道:“咱们可得快些走,若是下了大雪,怕是要陷在半道上了。”
镜郎也只得狠狠一摔帘子,发泄心头不满,更恨不得把这匣子随手丢到马车外头去,可怀揣着一丝隐秘的好奇,打开锁扣,揭开妥帖包裹的绒布,不由一愣。
那是一支剔透犹如冰晶的琉璃簪,在昏暗天光里微微闪着光,簪身修长,隐隐有云雾缭绕,呈鹿角支离之状。
分明就是被他弄丢了那一支。
想必是因为簪身上落着的小字,为官府所得,辗转交托,还到了宁平侯手上。
王默认了出来,道:“怎么,公子不送给娘娘么?”
镜郎没好气,啪地一声把盒子关上,随手往桌下一塞:“他要我送,我就要送了?阿娘还不晓得这被我弄丢了……随便往哪里一塞就是了。说出来,没得还让阿娘烦心。”
雪下的不大,随着北风飘落,犹如撒盐空中。大半日下来,街头巷尾,房檐屋角,都积攒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长安城里寂静无声,赶着宵禁的尾巴,车马一行回到了长公主府里。
王默叩门叩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有人听到动静,开了门,一见镜郎的腰牌,却是惊疑不定,等到一行人下了车,进了门,在前引路的老苍头端出了几分尊重,却也谨慎地离了几步远。
一别数月,由夏至冬,景致自然大不相同。
但更不相同的,是看不出来的东西。
白醋煮沸后刺鼻的酸味,艾叶焚烧的灰烬气味,乳香甜腻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伴随着从人忙乱的脚步,汇聚成了说不出来的惶然气氛。
镜郎被熏得晕头转向,禁不住干呕了两声,一个装着香草的香囊被瑞春塞到了手里。
他捧着香囊深深吸了几口,对上出迎的瑞春。
她瘦了许多,丰润的脸颊微微凹陷了下去,唇边的笑容有些勉强,眉头紧皱,现出一道深深的褶皱来,脂粉也遮不住眼下的两团乌青,显然最近日子烦心。
“青竹也是,怎么也不多劝你几句!”瑞春狠狠白了青竹一眼,也只是叹了一口气,“罢了,回来了也好,省的在外头,也要挂心!”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干瘪的笑容:“公子别怪我,最近……不大太平,您和殿下若是哪一个病了,那我们罪过也就大了……”
瑞春说得委婉,镜郎也知道其中意思:他一贯体弱多病的,没准儿这长途跋涉,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也得了霍乱呢?牵连到长公主,两人一起倒了,可不是天都要塌了。
“我晓得厉害。一路累得要命,我梳洗过,歇息几天,再去见阿娘。”镜郎伸手搓了搓冰凉的脸颊,努力打起几分精神,“家里怎么样,可有人得了病?”
“几个外院的管事生了病……殿下警觉得快,内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