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不是两位姨母身边的服侍人,她虽然眉眼清秀,颇有灵动之色,但光看脸上那故作温和大方的微笑,就仿佛她主子也在眼前,镜郎就感觉到一股子难言的腻味从胃里翻涌上来,顶着咽喉,令他隐隐有些作呕。
如月状似谦卑地弯了弯腰,朝镜郎笑道:“还请二公子和新安殿下稍等片刻,我们夫人忙过这阵子家事,就过来陪着说话。”
这回镜郎却没再客气,拒绝的干脆利落。
“云表哥还在病榻之上,夫人正是挂心的时候,又要理事管家,我同自家姨妈说几句玩笑话,这也要作陪,知道的是夫人爱惜晚辈,主人好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不近人情的混账玩意儿,一边气坏了这家的少爷,一边还恬不知耻地差遣长辈,连吃个茶,也要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如月也是巧言善辩之人,眼睛一眨,一句分辨就到了口边,镜郎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夫人如何贤良淑德,美名远扬,这不是夫人的意思,那就是你不会传话咯?”
如月怔了一怔,挤出了满脸甜润微笑,这回口还没张开,镜郎就干脆利落道:“你下去吧,我不想听。”
青竹一脸得体的歉意微笑,将门关在了如月的脸上。
室内一片清凉,却是撤走了熏香,大开了门窗,只在素瓷美人觚里供着许多桂花,清香味令人心头一松,但他吃药吃惯了的人,轻易就辨出花香里的一丝清苦药味。
新安身边的桃儿难得一脸松快神色,为镜郎打起帘子,转过一架漆木屏风,就见广平身边的黄玉、琉璃两个女孩,寻常都是板着脸,一脸肃穆,就算是笑,也总是有几分勉强,这时显出了几分青春少女的活气儿,蝴蝶一般来回穿梭,盯着垂髫年纪的小侍女摆放杯盘。
新安与广平两人坐在上首,身边站着杏儿,广平散着衣袖,新安捧着她的手腕,一边小心地为她吹着气,一边轻手轻脚,用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包裹起来,细细打了个绳结。
镜郎眼尖,瞥见掩藏在纱布之下一闪而过,糜烂赘余的暗红色血肉。
他佯作无事,装作没看见杏儿端着药碗匆匆出去,将目光转向厅内。
高低错落的几张方桌上,满满当当全是各色点心,也难为了姜夫人,能找出这许多一样花色的白瓷杯盘碗盏。从家常简单的蜂窝糕,红糖饼,到繁复的宫廷花样,北地的民间小吃,再到扬州、苏州金陵一带的江南风味,镜郎见过没见过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镜郎先给姨母见了礼,看了一圈儿下来,惊讶地端了个凉凉的小瓷碗起来:“哎哟,还有益州那边的凉糕呢?”
“你倒是会吃,还认得这个。”新安端着一个淡绿色的玻璃碗,慢慢啜饮着放凉了的桂花乌梅汤,“这还是我……我家驸马。”她觑了一眼广平,见她并不在意,才慢慢说了下去,“雇了个益州来的厨娘,做的一手好菜,还会那儿的点心,你尝尝这油煎糍粑,风味尤其不同。”
镜郎把手中的碗又放下了,拿着银签子,插了一枚马蹄糕慢慢吃了:“这样多的点心,又是甜的,又是油的,又是炸的,又是冰的,混着吃了下去,若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生了病,就找大夫来看,这府内就养了两个,一路跟着姐夫南来北往,为云哥儿看诊都有许多年了。”
看来新安这半个月没有白住,府内情形倒摸的很清呢。
镜郎又道:“若是这大夫不好,看不好病呢?”
新安自若道:“府内的大夫不好,就在扬州城内找名医,扬州城内的不好,自然还有整个江南的好医生,再不济,我们金陵也是有几个大夫的。”
镜郎笑着问:“是九姨母府上的?”
新安道:“虽然是野路子,说不出什么师承,但自家的大夫,自然是我信得过的。”
广平咽下一口茶水,轻笑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新安与林纪对视一眼,不答话,也只是笑。
都是聪明人,又是血亲,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几分默契。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