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睁开的眼睛跟水浸过的墨石似的,还带着刚睡醒的矜贵天真气。

睡过一夜,谢微原本规整的衣衫也有些松散,隐隐约约地露出些春山雪景。

洛宁喉中有些干咳,便别过眼去起身倒水。

谢微今日只将发髻高高地束了起来,在飘逸的仙气中添了几分随意之感。

一柱香后二人起了身,谢微要在寒虚上刻一戒字曰恕。

这也算是太微传统,师父授谢微恕字,洛宁则是慈字。

谢微和星水三人都在铸剑房内叮叮当当,只有洛宁和琰娘子大眼瞪小眼。

琰娘子眼风一扫,道:“既没事做就过来帮我铸剑。”

“早知道就不在这瞎晃了。”洛宁唉声叹气。

琰娘子直接把一块青娥晶抛了过来,洛宁接下:“好好好,我就来。”

“你记着,青娥晶娇气,待它一变红就需即刻捞起,每次捞起就放在莲天水里浸半刻,如此反复三次方才能锤炼。”

琰娘子一说起铸剑口气就会不由自主地细心柔和。

洛宁默念了三遍变红就捞,一次浸半刻,“记下了,我办事你放心。”

一个时辰后,洛宁打了个哈欠,念道:

“变红就起捞,一次浸半.......半个时辰。”

看着静静泡在莲天水里的材料,谢微就在自己隔壁房间,赤红的滚浆倒有些像那玉人儿晨起时的唇色。

火光电石间,洛宁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闷响。

洛宁冲过去推门一看,这才发觉是桌上一块生铁坠了地。

因着要铸剑,谢微的广袖被束了起来,出了些薄汗,却像是细洁的薄胎白瓷,更衬得人如雪堆的一般。

洛宁用上些灵力,清爽柔和的风抚过,谢微眉头一松,的确觉得周围舒爽不少。

“热不热。”

“尚能接受。”谢微安然道。

成剑极受温度影响,故而谢微并未用灵力护体,她是冰系修士,在这闷热的铸剑屋自然比常人更要难受。

有些人的话,吹得是天花乱坠,听时却要打个两三折方才能听出点真来。

谢微的话则要翻着倍听,她说尚能接受便是有些难受。

洛宁晓得谢微此时不好受,便倒了一碗水端过去,靠近谢微时一股冷香扑鼻传来,越是热,那雪檀冷意便越浓。

“谢谢。”谢微接过,一点的柔意落在了她的眼中。

洛宁记不得是以前看过的哪个话本子,

里面说那倾国绝色的美人朝武士笑了笑,武士看直了眼,立马就要抛下功业为美人去赴死。

何况是一碗水。

洛宁忽然道:“琰姑娘让我打一把剑,火星子没留神溅手上了。”

“我看看。”谢微当了真,蹙着眉拉洛宁的手过来相看,“自己当心些。”

那双手干燥白皙,指甲也被修得干净圆润,是双十分漂亮的手,只是哪里有一星半点的烫伤痕迹。

洛宁惊奇道:“咦,又好了。”

“......”

洛宁被谢微丢了出去。

想起什么,洛宁一摸头:“坏了,料还在水里泡着呢。

等洛宁回去时,舒琰正沉对盆内那块不可名状地东西陷入了沉思。

“你过来。”舒琰道。

洛宁慢慢地挪了过去:“.......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舒琰深吸了一口气,把材料往洛宁面前一摆,

“你不是说你记下了吗,人呢?!”

洛宁自知理亏,小小声道:“我去给谢仙长送了碗水。”

舒琰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她是没长腿要你隔着老远去给她送碗水,还是没长手要你嘴对嘴地喂。”

洛宁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舒琰如此直白之语,红着脸半晌才哭笑不得道:

“琰姑奶奶再饶我一次,我真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