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拍拍小珠儿的手道:“快走,迟则生变。带着你娘躲下风头,暂换个地界儿。上头风向一日一变,万一又说不废贱籍了,你岂不是落空?”
小珠儿一惊,再顾不上墨竹,撒腿就往家跑。她一跑,惊醒了众人。有门路的,不想再做妓女的,被打怕了的,一个跟着一个跑。花柳巷登时乱做一团,墨竹被四处奔逃的人撞了好几下,却是不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走出了巷子,墨竹定了定神,往衙门走去。她已无家可归,说好了与楚岫云相依为命,她不能慌,她得寻出楚岫云的下落,往京中去求生存。
墨竹被卖时,才几岁。落入青楼太早,她被裹了脚,从花柳巷走到衙门的路好似无穷无尽的远。她穿的是薄底的绣花鞋,不小心踩在一颗尖锐的石头上,钻心的疼。扶着墙缓了半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街上的行人很多,墨竹有些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袖子,深怕腕上的镯子被人捋了。一时不察,又被人踩了一脚,墨竹痛的一个激灵,见对方是个壮汉,更是不敢做声。跌跌撞撞走到衙门,正巧见到贴布告。前去一看,只见上头写着:“老鸨作恶多端,其罪当诛。后日午时问斩。”
墨竹直觉晴天霹雳。怎么……可能……
生生走了七八里路的脚再支撑不起,墨竹脚底一软,跌坐在了青石板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杀人,不需要审讯么?官府就可以草菅人命么?我们,就活该由你们宰割么?那你们,跟老鸨又有什么区别?
布告上的白纸黑字刺着人眼,墨竹伏在地上,无助的哭泣着。妈妈……
第428章 汪汪汪
淮扬的秦楼楚馆皆相去不远,捕快衙役并锦衣卫将几个路口一堵,列队入内查抄。一个多晚上,烟花柳巷里存的值钱物事尽数装箱。一家青楼的年营业额约合三十多万两,扣除花销成本及各处孝敬,留于楼内的少说也有五六万两。淮扬数的上号的青楼十来家,加上不幸被一同扫到的低级窑子,总计抄出来的银子有近六十万之巨。
自来武不如文,淮扬锦衣卫指挥使却是不好招惹,淮扬知府十分客气的分了一半与锦衣卫,再扣除些许袁家的人的股份,剩下的二十多万两都落入知府手中。知府连夜做了本假账,二十万的整数上缴京城,他私人悄没声息的吞了三四万现钱。还有不造册的古董幔帐绸缎,也值十数万,捡了几箱拔尖儿的使人押着送去定国公府并京中靠山家,其余的都使人卖了,又可得二三万两。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是庭芳前世听过的话,搁在现在也差不离。知府连皇帝带权臣尽数拍到,自家又落着了一笔巨款,且不伤民众之根基,何止一举三得?皮肉生意之暴利在于,即便犁地三尺深,不消得三五年它又自个儿茁壮成长了,半分不消人操心。这是豪强们的游戏,强权之下,钱财不过数字而已。
有钱能使鬼推磨,知府睁着血红的双眼忙活了足足一天一夜,才记起要杀老鸨的事儿来,忙问左右:“那些个老鸨处置了没有?赶紧该砍的砍了,会芳楼的妓女尽数打散,不许他们在一处,旁的倒是随意。别叫我听见一个字的好话来!”
幕僚道:“都关着,明日都堵了嘴拉去街上。要弄的声势浩荡,才显出诚意。”
知府皱眉道:“别太过,弄的别处老鸨不敢来,明年怎么过日子?”
幕僚笑道:“有袁家在,有的是人来投。明眼人都知道您是为了什么。再来的老鸨,又同上头无干,老爷很不必忧心到那个份上。”
“还得收拾了刘家去,又可发一注财!”知府笑的同弥勒佛一般,“天子圣明啊!”上哪再找这么个好太傅呢!
幕僚跟着笑:“可不是!可惜别处的老爷是榆木脑袋,不然跟咱们一样,今岁的国库都要充盈许多。”
知府道:“非也,非也。谁家青楼无后台?”知府指了指东城,那是袁家的地盘。又往上指了指,“那位要给那位做脸,刘家又自己作死,才有如此局面。换个地界儿,都不好做太过。我当真运道好,恰就在这一任上赶上淮扬,不然只好瞧着别人眼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