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稀有的客人。”拷问官微笑道,“我一般很少能碰上魔族……准确地说,我很少能碰见活着的魔族。大多数你的同类,根本无法活着进入教廷的结界。”

伊恩的目光迟缓地移动,眼珠转动时,仿佛能听到生锈零件的嘎吱声。他盯着圣骑士冰冷的蓝眼睛,思绪漫无目的地逸散。

好像泽菲尔的眼睛啊,但是还是不一样。

比起俯视他,泽菲尔还是更喜欢仰视他的视角。因为长得比他高,所以泽菲尔总是微微倾着身子和他说话,或者干脆在他坐下的时候跪在他脚边。每次单膝跪地,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就会蕴含着些他看不明白的情绪,看得他耳根泛红。

“……你的魔族朋友们就在隔壁房间,你可以猜猜他们是什么下场……”

好吵,声音像锯木头一样,伊恩恹恹地想。

在修改的计划中,他作为满身光明气息的魔族,最适合作为诱饵。牺牲掉一些魔族同伴,做出大家掩护他逃跑的假象,更能让人相信他就是那个携带圣物的小偷。

可是真正的圣物,早就被人类卧底趁乱运出城外,送到接头的魔族手中。

……不知道泽菲尔怎么样了。

计划被改动过,他也是临时知道自己的身份变更为诱饵的。听到这个计划时,就算是脑袋不太灵光的小笨蛋,他也意识到自己完全是一枚弃子,唯一要做的就是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跑,然后被抓住。

被抓住以后……只要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然后想办法自尽就好。

系统推荐的结算地点是魔族与人类领土的边界,一处看不见底部的万丈深渊,所以只要想办法跳下去,那一刻就会脱出世界,他不会体验到死去的瞬间……

骤然间,一道剧烈的疼痛从脸颊传来,仿若被狠狠抽了一道鞭子,痛楚一路蔓延到锁骨和胸口。伊恩的意识空白一秒,豆大的眼泪顿时涌出来,背后的衣物瞬间被冷汗浸湿。

“呜啊!!!”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魔族。”拷问官慢条斯理地取来一个新的瓶子,晃了晃里头的液体,“为什么他们会派你这样弱小的魔族来卧底?”

是附魔的圣水。

在令人恨不得昏迷了事的剧痛中,烧伤的痕迹出现在白嫩的皮肉上,仿佛在白玉上摔出一道丑陋的裂痕。

也算不得白嫩了,他的皮肤上满是干裂的新旧伤痕,干涸的血迹布满裸露的皮肤,凄惨得让人目不忍视。

伊恩疼得倒抽冷气,喉咙发出破碎的哽咽声,崩溃地咬紧牙关,手心尽是被指甲掐破的伤口,血丝顺着纤细的指尖嘀嗒落下。他的眼眶中盈满痛楚的眼泪,眼底爬着殷红的血丝,颤抖的眼瞳似乎是无声的哀泣。

这副我见犹怜的凄惨模样,即便是面色冷肃的圣骑士,心底都轻轻一颤。

可这是魔族,不管脸蛋有多昳丽,哭得有多可怜,都是窃取人类圣物的可恶罪人。

少年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在拷问官面前没有半句求饶,唇抿成一条发白的直线,冷汗涔涔地喘着气。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看向圣骑士审视的蓝眼睛,想象着这是泽菲尔温柔的注视,迟缓地继续先前被打断的思考。

在朦胧的幻想中,他好像离开了阴暗昏暗的拷问室,又回到过去悠闲的时光。

下午的太阳暖和得刚刚好,小少爷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小口小口地慢慢啜饮;而高大的近视则恭敬地立在他身边,为他重新端上一盘新鲜的茶点。

然后他就会随口问:“你今天的训练怎么样了?”

近侍就会温顺地回答……

对啊,泽菲尔……泽菲尔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知道在更迭的计划中,魔族的突袭是不是依然在偷窃圣物的同时进行……泽菲尔能打赢吗……

呜……痛死了……下次做任务,一定要记得多换止痛剂……

眨眼的动作滚落下大颗热泪,流过面颊上的伤口,带起一阵麻木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