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之事收尾可算稳妥?”

谈起政事,新帝的神情便严肃起来,片刻之前的谈笑之色倏然不见了,转而显得威严起来,明明登基不过数月,却比坐了帝位几十年的先帝更有帝王之相。

齐婴敛下眉目,就和议之事向新帝回禀。因此前和议的进程都以快马传回了江左,是以盟约的细则萧子桁是一早都知道的,此时齐婴回禀的无非是收尾时的琐碎之事,前后没有多久便尽说清了。

新帝闻言颔首,又说:“这差事你办得极好,论理当有重赏……”

话至一半,那双桃花眼却露出些许深色,语气微顿了顿才接上后半句:“……只是右仆射所涉大案情节曲折,左相亦尚且未能给朕和百官一个合理的交待,此时朕赏你,恐难以服众。”

开始了。

齐婴眼神一肃,当即一掀衣摆再次下跪,曰:“和议顺遂皆仰赖社稷昌盛和陛下天威,臣不过效犬马之劳,未值一提不敢请赏。”

萧子桁坐于御案之后,垂目看着跪在下首的齐婴,神情颇有些复杂,依稀有些慨然,又似有些快意,耳中又听这位名满天下无人不晓的齐二公子言道:“至于微臣兄弟之事,蒙陛下宽仁善待我族,臣请旨再查此案,届时或昭雪或定罪皆有公论,亦可给天下人交待。”

新帝闻言挑了挑眉,这动作在他少年时显得放浪形骸风流无限,此时却竟显得深不可测喜怒难辨,他又沉吟片刻反问:“你要朕彻查此案?”

齐婴垂首:“请陛下成全。”

新帝长久地沉默着,手指在御案上一点一点,发出小小的声响,却似乎一下一下砸在人心上,重若千钧。

这是君主御下心术。

只是齐婴神色寡淡平静无波,令人看不到他心中的一点点痕迹,亦让萧子桁难以获得拿捏人心的快感,他的桃花眼暗了暗,随后道:“也好,此事非同小可确当有公论,朕会命廷尉彻查,待有结果便于朝堂之上告诸百官,敬臣以为如何?”

齐婴拜曰:“臣万谢。”

萧子桁笑了笑,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抬目看向齐婴,露出十分体贴的神情,道:“朕自然是相信右仆射和令弟的,只是其余人却难免心有疑虑你身居枢密院要职,或许会有人怀疑你以权胁迫廷尉办事,未免这些纷争,不如在此事有结果之前你且先卸下枢相之职,以堵悠悠众口,待齐家冤情昭雪之后再担重任如何?”

此言一出,即便是垂髫稚子也能听明白了。

他要夺齐婴的权。

要让一代权臣放下手中无边权柄,以此为家族换一线生机。

你若甘心被夺权,那便给你兄弟公审的机会,给齐家一个体面的收尾;你若不甘心,那便就此鱼死网破,齐家并无多少兵权,能躲得过天子明刀么?

这不是谈判,而是胁迫。

没有选择。

齐婴的眉眼垂得更低,眼中的晦暗之色浓深已极,但他毫无办法,如同那画作之中的鱼儿一般束手无策,新帝亦只听他言道:“谨遵陛下圣谕。”

他一言落定,萧子桁眼中的笑意便越发深了,随后点了点头,又如同恩赐一般地说:“右仆射和令弟如今皆被囚于廷尉法狱之中,那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本不应再容人进去探视,但朕视你为友,便为你破例,你出宫后便去看他们一回吧。”

这话便有些送客之意了,齐婴明了,再拜天子,随后告退,已快踏出门去,又听天子唤道:“敬臣。”

齐婴闻声止步,复而折身恭听陛下垂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