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亭睡了一夜的林楚生还困倦,此时勉力打起精神和笑面虎客套,说:“过季的冷茶没滋味,等下一季无极宗收了上好的龙井,再请袁阁主赏脸。”

袁渊说:“冷透的茶水,确实不适合这个季节。”

林楚生略微蹙眉,他能听出袁渊意不在茶,有话外之音。林楚生接着他的话,含糊地说:“那就等待,可以到了酷暑时节再解暑……”

袁渊说:“茶凉了,可以换一杯热的。不必拘于此。”

林楚生这下听出来了,袁渊在说人,而不是茶。林楚生心中好笑,说:“冷茶热茶,人各有所爱罢了,谈不上别的。”

袁渊点点头,说:“着实谈不上……就算再倒一杯热的,到头来也会凉。修道者寿数绵延无尽,心中就不在意镜花水月的情意。”

林楚生说:“袁阁主想要提点弟子什么?”

袁渊看着林楚生,看见的是一个资质平平的青年,叹息一声:“也罢……”

林楚生说:“袁阁主,林某一介凡修,没有绵延寿数。我心中除了大道,难免装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袁阁主的提点是白费了。”

袁渊笑了笑,并不把对方带了情绪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在山林的雾气间同行,无人言语。林楚生心里就像梗了一根刺。他没有天赋,没有慧根,唯一悉心照拂的孩子和他形同陌路,耳鬓厮磨的枕边人也不告而别。林楚生多么没心没肺无极宗千百修者,只有他一个人溺毙红尘寻欢作乐,塞耳闭目浑不在意。林楚生万花丛中过,却没有一叶能落在他肩上。

林楚生突然开口说:“我真是可怜你们。”

袁渊挑眉:“可怜什么?”

林楚生说:“有一年我在群英楼听曲儿,听过一句'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坚牢'。”

袁渊抬眼看林楚生。

林楚生说:“情意千种,我虽然得不到却也领教过。你们端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作派,只知道凡尘脆弱,却不懂得欣赏。”

林楚生继续刺他:“袁阁主来日要是生了心魔,恐怕都不知道症结何处。”他看不惯袁渊,也最了解袁渊。他知道与利害相关的东西,才最能刺痛这个人。

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并未对这种杞人忧天的心魔猜想表示轻蔑,而是沉吟片刻,看向林楚生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第13章

林楚生昨夜在凉亭睡了一晚。今天一早就要和弟子们上主峰去向萧无心辞行。林楚生站在最前头,谦卑地对师尊躬身拱手。师尊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眼神都没赏他一个。

林楚生心想,萧无心这是还生气着。他刚想张口说句话缓和气氛,萧无心就喊了另一个人:“慕深。”

站在林楚生斜后方的青年拱手出列,说:“弟子在。”两个人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家常话。林楚生被晾在那里,本来昨夜就睡眠不好,这下心里更不舒服了。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萧无心和慕深停下了话语,一起看向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慕深说:“师兄?”萧无心也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要说什么?”

林楚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只是维持着抱拳行礼的姿势,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儿。萧无心眯起眼睛,说:“除了慕深和林楚生,其他人可以退下了。”弟子们都陆续离开。

屋内极安静,气氛像凝固了一样。这时,林楚生跪下来说:“弟子知错。”

萧无心说:“知什么错?”

林楚生将自己在群英楼强迫袁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大师兄穿着洁白衣物,眉目正气俊朗,面上隐隐有难堪之色嘴上却说的是□□言辞。

林楚生跪在下首,慕深就站在他面前。林楚生跪的是师尊,慕深却恍惚生出一种对方跪在自己脚下的感觉。十分驯顺谦卑。

但是慕深知道,这不过是假象罢了。他听着林楚生面有难色地诉说受药物影响的难处,心想真是个骗子,明明离了男人就不能活,还非要赖给药物。慕深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