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拢着袄子,不安地眨了眨眼,唤来管家,说:“你叫个人,跟着他,看他要将逃生子送哪儿去。”
汝南城中万家灯火,段岭一张脸冻得通红,被郎俊侠带着,在湿漉漉的雪地上赤着脚走,到得城中点翠楼后,郎俊侠终于注意到段岭没有鞋子,只得将他抱起来,朝内里打了个唿哨,紧接着,一匹马缓缓走出来。
“在这儿等我,我去办点事。”郎俊侠以裘袄裹着段岭,扶他上马去。
段岭低头看他,郎俊侠五官英俊,眉眼间锋芒毕露,犹如玉璧刻出的一般,头发上还沾着点芦花。郎俊侠示意他稍安,转身投入了夜色之中,犹如一只展翅的雄鹰。
段岭胡思乱想,这是什么人?现在就跑?马背太高了,他不敢跳下去,怕摔断腿,更怕被马踢上一脚。他反复盘算,不知该将命运交给这个陌生人,还是交给自己。关键是,能逃到哪去?就在他把心一横,横竖是死是活,交由天定之时,一个身影再次闪现在巷口处。接着,郎俊侠踏上马镫,翻身上马。
“驾!”
高头大马踏着青石板路,发出一连串马蹄声响,驰出小巷,在空无一人的黑夜里,离开了汝南城。
段岭坐在郎俊侠身前,抽了抽鼻子,闻到自己衣服潮湿的气味,出乎意料的,郎俊侠的衣服却十分干燥,仿佛刚在火堆前烘过,有股好闻的烧饼气味,握着马缰的手的袖口处更烧焦了一小片。
段岭注意到那一处先前未曾焦黑,方才他做什么去了?
段岭想起一个故事――传说在城外的黑山谷里,有前朝起争端被杀的江湖客,埋在山里烂了上百年,等着小孩儿进去就找替身。他们先变成人,个个俊美无双,武功高强,找到小孩儿后,便带到坟里去,露出烂脸,吸小孩儿的精气。
被当成替身的小孩,从此就躺在坟里,这尸妖却换得一身皮,大摇大摆地来人间过好日子。
段岭不住哆嗦,几次想下马逃跑,马却太高,跳下去恐怕会摔断了腿。
他是尸妖不?段岭胡思乱想,万一尸妖要吸他精气怎么办?不如带他去找别的人?不不……万万不能害人。
有人等在城门下,给郎俊侠开了城门,骏马一路向南,在大雪纷扬中沿着官道飞驰,不是去乱葬岗,也不是进黑山谷,段岭稍稍放下了心,在那颠簸中不住犯困,在郎俊侠身上干爽的气味中渐渐入睡。
睡梦中,两道绵延的山谷就像皮影戏上的画儿,在幕布上一掠而过。
鹅毛大雪如被,山峦青峰如墨,白宣上一笔洒就,马儿就在这山水墨境里绝尘而去。
第3章 入京
“来两碗腊八粥。”
郎俊侠话声落,周遭温暖灯光亮起,段岭困得眼睛也睁不开,迷迷糊糊转了个身,却被郎俊侠拍醒。
驿站客房内,小二端来两碗腊八粥,郎俊侠递给段岭,段岭又是狼吞虎咽地喝了,眼珠子转来转去,偷看郎俊侠。
“还饿吗?”郎俊侠问。
段岭不信任地看着他,郎俊侠朝床上坐,段岭却缩到床里去,一脸紧张。
郎俊侠从未照顾过小孩,表情略带不解,身上又未带有哄小孩的糖,想了一想,解下腰畔玉璜,说:“这个给你。”
玉璜晶莹剔透,犹如切下的板糖,段岭却不敢接,目光又从玉璜上移到郎俊侠的脸上。
“想要你就拿着。”郎俊答道。
他的话是温暖的,声音却不带任何感情,手指拈着玉,朝段岭一递。
段岭惴惴不安地接了,翻来覆去地看,目光又移到郎俊侠脸上。
“你是谁?”段岭忽然想起一个人,问,“你……你是我爹吗?”
郎俊侠没有答话,段岭听说过无数关于他爹的传言,有人说他爹是山里的怪物,有人说他爹是个乞丐,有人说他爹总有一天回来接他,他是大富大贵的命。
然而郎俊侠答道:“不,让你失望了,我不是。”
段岭也觉得不是,倒不如何失望,郎俊侠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