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早已封冻,今夜也不会有人。
许静则把烟花放下来,一边拆一边说:“我小时候还挺欠的,真拿鞭炮炸过茅坑。”
“你不是有洁癖吗?”秦惟宁问。
“是啊,那次炸过之后就有了。回家以后我妈三天都没敢靠近我。”许静则直起身答。
秦惟宁笑了,掏出打火机蹲下去点烟花,引线烧着,他拉着许静则的手跑到河岸上,冰面窜出一道道光,他们一起仰起头,看半空里炸开各色焰火,映得周身如置白昼。
秦惟宁忽然闭上眼睛,耳畔的烟花声音犹如枪炮,年三十的和平夜晚就是战火纷飞的阵地战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爱与和平经常紧密相连,被放在一起提及,但在秦惟宁看来,这是不对的。
爱不会带来和平,带来的反而往往是战争。譬如点上烽火调戏诸侯,再为了争抢美女海伦而钻进木马里,打得不可开交。
古今中外都是一样。
爱情是一场战争。战败的人就要心甘情愿地被占领,被俘获。
兵临城下,再高贵的头脑也不得不举起白旗,宣告投降。
秦惟宁此时此刻想对许静则坦白,坦白一切关于仇恨的事情,坦白说我爸是被你爸害的进监狱啦,连我的提前批招生也泡汤。
知道吗许静则,也许我本来会成为一个科学家。你本来只会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我的,哦大概也不会,因为我猜你根本就不会看那种新闻。
所以其实我们本来是不会见面的,我家也可以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幸福美满。
其实是他自己贪,其实我家里所谓的平淡幸福也都是假象。
其实也没理由怪你恨你,但我就是想怪你。
所以你要赔我。
“你走之后没多久我家就吵起来了。我妈心脏不好,我爸还跟她吵,还要动手。……啧,我就挡在我妈身前,我爸不敢跟我动手,他现在打不过我。不信你去学校打听打听,我可不是光凭人傻钱多当的扛把子。”
“之后我爸走了,我哄我妈吃了安眠药,她睡了,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其实也不想找你,但看你很有诚意地想见我,本司令也就劳动大驾到你家楼下了……”
在最后一朵烟花炸开的末尾,喧嚣后的短暂寂静里,秦惟宁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火药气息,注视着许静则,认真地说:“许静则,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北京可比北城要大得多了。姓秦姓许,谁在乎。
河水东流,六朝的金粉也都冲刷尽了,期间几千年的爱啊恨啊都奔流进海里,谁还分得清楚。
“跟我去北京,我养你。”
我们再也不要回北城,再也没人联系得到我们。
我把你拐走了,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这种复仇是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许静则,你别误会。
我可不是爱你,我只是想养你。
许静则缓慢地张大嘴巴,沉默了半天,最后说:“行啊。去北京吧。”他又垂下眼睛微笑:“不过不用你养我。”
而后他们彼此对视着,突然大笑起来,没来由地在北城大桥上追逐奔跑,穿过新旧年的交界,踏过满地战壕余留下的红色残骸,奔向尚未现出端倪的春天。
“大爷,信就这些啦,没收到别的?”许静则从收发室的推拉窗里探出脑袋。
“都在那了。”收发室大爷把收音机里的评书调小了,“你的信还没到啊?今天是最后一批了吧。”
“不是我的,我替别人找的。”许静则把那沓印着各色校徽的信又理了一遍,“行,谢谢大爷,我先走了啊。这个送您,麻烦大爷再帮我留意着。”他递过去个红色烟盒。
许静则拿着信在手里掂来掂去,想着不应该啊。
回到教室,他将信件递给何舒蕾,一群女生立刻围上去小声尖叫:“上海的!何舒蕾恭喜你呀,你肯定可以的!”
许静则微笑对何舒蕾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