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长安犯》的剧本来说,前后数十稿,围读会后还改了一些,留下来的每一幕要说对得严丝合缝那是不可能的。要一幕幕的去捋,不知为什么,在正式开机之前没几个剧组能办到。

而且即便捋过,在导演出分镜头的时候还有可能再改。所以唯一合适的做法就是眼下这样,上镜之前,现对台词,现找感觉,多排练几次,这样到场后,可以少NG几条,至少不要太拖慢拍摄进度。

不论是戏下有多少龃龉,在镜头前,戏大过天,王岫对于能静下心来做功课,对台词的演员,都还算是比较欣赏的。他唔了一声,也取过剧本:“你是说,王娘子独白时,崔、韦之间有意无意的眼神交流是吗?”

“是,这段在剧本里就一句话,崔澄和韦行交换眼神。但是我看分镜头,导演在王娘子的独白三个阶段,分别给我们安排了三个特写。”陈子芝点着平板上的扫描件,“那在我看,这三个特写就要有情绪上的递进了。”

这确实是剧本上都没有的安排,从剧本到分镜头,这是导演才有资格进行的最后一次录制前转化。导演喜欢哪个演员,喜欢哪种演技,其实根本是瞒不过人的,这也算是演员之间心照不宣的竞争。

就算在围读会上改了剧本,又如何?导演不配合,分镜头上照样能把场子给找回来。这种竞争是长期存在的,在《长安犯》这里,刘导职业操守没得说,其实主要还是竞争演技。他也有这个习惯,分镜头上是偏心,哪个演员有灵气,得到他的喜欢,他就会分给更精华的镜头要能撑得住,王娘子难得的独白,都会变成崔澄和韦行的戏,一长串台词,最后不过是成为衬托他们化学反应的背景板。

演员之间的竞争,无处不在,在镜头前是一点不能松懈的。镜头下也不必说,这种特写,导演不会细细地解说自己想要什么,他或许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演员呈现出来,他才恍然大悟这要求的也是演员的灵气。

最最天赋异禀的演员,或许可以场下不读本,场上一条过,但哪怕是最天才的体验派,对于这种突然的分镜头变化,也得一次次的琢磨。尤其这还是对手戏,更不能指望两人的化学反应临场碰撞,哪怕到时候镜头前灵机一动,这会儿也得先给万一灵机没动的情况打个底。

王岫说:“我其实也在想这几个镜头。崔、韦的想法、立场,掌握的信息都不同,对王娘子独白的真伪判断也不同,如果只有一次对视,演出我自己的理解,再加上对你的试探就行了。”

“对。”

他们讨论业务问题是非常合衬的,这一点早就印证过了,陈子芝的脑子的确灵活,王岫和他交流,能感受到智力上愉悦的刺激,并不需要耐着性子,这在和同行交谈时,是颇为罕见的。“三次特写,我认为就要演出我对你的反应的反应……要沟通你的反应吗?还是留到镜头前更有新鲜感?”

王岫沉思片刻:“眼神戏而已,追求的更多是情绪和感觉吧,大概排练一下,找一找先别说,要能找到,反而不用说破了。”

“可以。”

两个人看一个平板,不自觉都向对方靠近,陈子芝变换了一下姿势,搂着抱枕,蜷腿往沙发上一靠,头似乎是枕在王岫的肩头,又似乎是靠在了沙发背上,他懒洋洋地,“那就从你开始吧韦中郎?”

这语气,好像带了个钩子,又像是长着尾巴,扫在心头肉上,痒酥酥的,令人平白生出一种难耐难言的冲动。王岫的眉毛扬了一下,略微让开身子,也侧坐着:“你靠得这样近,我怎么和你对视?”

陈子芝红润的唇噘起来了,似笑非笑,是他惯有那天真而娇纵的姿态,像是在说,“我管你那么多”?

“我管你呀?”

他还真说出口了,不过,这话并不惹人讨厌,因为他的眼神是在笑的。陈子芝有时的神态,像一只很通人性的猫,但又比猫危险得多,并非那样纯然的可爱,如果只是纯粹的天真可爱,那就又没有意思了。

王岫心想,顾立征品味真不错,陈子芝大概不算是一个劣质的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