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外。片场外,怎么给资源,那都是另外一回事,可能或许这些决策中也掺杂了一定的感情因素,比如陈子芝直到现在都没问,王岫攒的这个普导局,是否本来是为了他自己在《长安犯》结束后准备的。但这些交流,在喊下“Action”后都会失去意义,在摄影机前,他们会怎么互动、竞争,彼此如何评价这个搭档的能力,会不会交流表演心得,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就和陈子芝会因为刘导的一个白眼,刹那间从自己的感情泥潭中抽离一样,他们对于表演,都有一种公事公办的默认坚持。别看两人关系已经暧昧成这样,他倒不觉得王岫就欠他什么,有教他的义务。也因此,王岫在他的央求下,稍微软化了一点,开口予以点拨时,陈子芝也完全收敛心思,听得认真,完全没有借机互动的意思。

“其实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好几次了。你的呈现会受到个人状态的影响,主要是因为,你还是把角色和主体联系在一起。你呈现的是某种状态下的自己,还是把自己的情绪移情进入角色,这样,如果你自己的心情和角色类似,就会演得生动,如果你自己的主体处于较混乱的状态,角色也会有一种无所适从、格格不入的感觉。”

虽然没上表演系,而是学的导演,但毕竟是影帝,从小的表演班只会比陈子芝上得更多。而且,王岫明显是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表演体系,别说陈子芝,就连张诚毅、金助理这些想过走这条路的失败者,都听得若有所思,垂头出神。陈子芝也觉得这话对自己并非没有启发,至少,比程教授只教授技法,要不就说些玄乎其玄的鸡汤,来得更加具体。他追问:

“但是,移情不是表演中常用的技巧吗?移情和夸张,以略微夸张的表现,来释放和抒发情绪,处理冲突场景,这样做比构建完整人物不是更有效吗?构建完整人物有时候就是不现实的,你也不知道这拍的是哪一段,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改剧本。”

“虽然现实中不容易全都满足,但还是要尽量做到。尤其是这个项目,剧本定稿后基本没有大改,一般通读完剧本,甚至和导演编剧交流过后,就要开始做人物建构了。”

王岫回答他,“其实很多时候,表演就是在考验你对人生和人性的认识,很多演员会以为自己建筑了一个很独立的人物,但这个人物还是浅薄的,和本体联系依旧紧密,因为演员只了解自己,或者说,对自己的了解也很有限。如果完全不了解其余人,以及人在社会中是怎么运转的,就很难独立构想出角色在面对种种情景时的表现,还是要从自己身上来找反应,必须依照每场的内容来进行移情。但也总有无法移情的时候,这样表现得就不会太稳定。”

这是陈子芝的本行之一了,他选修过很多心理学的内容:“那你的办法,就是设立一个几乎是独立的人格,和本体做出严格的区分,演戏的时候就进入进去吗?这种做法……”

这种做法,其实是人类的本能之一,据陈子芝所知,很多解离身份障碍患者,就是在巨大的创伤和压力面前,可能地寻找这种办法来进行逃避,最后促使了大众认知中的“多重人格”的出现。只是王岫用它来进行表演而已,当然,本能本身是没有好坏的,就看主人如何运用。只是陈子芝也很难想象,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孩,会自发地去熟练运用这种思维技巧,一般只有在高压环境下,感受到了压力,在寻找出口的路途中,才会接触到这种技巧。

其实,想要阅读一个人的过去,并非只能开口问,很多细节反而比主人更加诚实。至少现在陈子芝知道,王岫喜欢表演,除了他所说的那自恋理由,“长得这样好,就要在最好的时光留下最好的影像”之外,大概也有一些离开现实的需要。或许对少年时的他来说,短暂地进入另一个身份,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的人生,也能消弭心中的强烈痛苦。

对他来说,表演是否有类似的功效呢?人在凝视别人,尤其是凝视一个性格如此相似的人时,似乎也同时正在凝视自己。陈子芝不禁暗想:表演对他来说,到底是通往功名利禄的捷径,仅仅是出于敬业精神,才精益求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