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门前传来脚步,张铎没有回头,江沁倒是看见席银被绑缚着,从门后行过。

当他再看向张铎时,却见张铎已经负手走到地壁前面去了,青灰色的影子落在壁墙上,背后朝阳欲升,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臣听说,在厝蒙山行宫,陛下为席银亲求过梅辛林。”

“嗯。”

江沁径直道:“臣以为,陛下此举大为不当。”

张铎没有应声,江沁提声续道:“岑照兵不血刃,就利用长公主废掉了赵谦,致使荆州战局失控,此人攻心的阴谋,阴狠无底,陛下既恨杀意晚起,就该借由此次罪名,一举清后患。臣万死进言,席银此女,留不得!”

话音落下,二人身后的朝阳破云而出。

雪遇朝日渐融,风穿庭院,刺骨的冷。

其实杀了席银,眼前就只剩城池与山河。

他便得以敛性修心道,调万军,行杀伐,周身干净地称孤道寡……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他从前就习惯过这样的日子。

江沁见张铎握拳长立,久不应话,跪地伏身恳切道:“陛下若不肯下旨,臣只得逆君而行!”

“不必,朕有朕的决断。”

第10 章 秋江(二)

席银曲膝跪坐在一处无灯的偏室内。

因见江凌有照拂的意思, 加之张铎并没有明令,内禁军到底无人敢对她过于无礼。

席银将脚缩在裙裾内,靠着博古架休憩, 她一夜未合眼了,此时没什么口腹之欲, 周身只受乏意束缚, 闭眼没多久,就睡迷了神。

不再因为一顿美味的饱饭而活着,似乎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人生的疲倦。

席银很难得有了一场梦境。

梦里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场景,只有某些虚像, 像是她在江上看到的崖棺, 笼在荣木花的阵中。

席银过去是个很少做梦的人, 但在她身边生活着的男子,岑照也好,张铎也罢,都是夜中多梦难安的人, 她时常会被他们梦中的惊厥给吵醒,举灯去看的时候,他们却又都闭着眼睛, 不肯出声。

席银记得很久以前,岑照曾跟她说过, “多梦之人,必受过大罪,阿银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所以才不会做梦。”但她如今逐渐明白过来,这个世上的欺骗,凌(和)虐,侵害,好像并不会因为女人的无知而消失。

于是,她没有试图从这个多少有些阴森的梦里醒来,任由它的氛围流窜四肢百骸,直到她终于被真实的饿意袭醒,睁开眼睛没有闻到饭香,但却嗅到了一阵熟悉的沉水香气。

张铎将将甩没火折子,火焰熏着他的侧脸,他用袖拢着灯盏,一回头,将好对上了席银的目光。

“我想吃肉。”

陡然听到这么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张铎不觉一窒,随即摇头笑了笑。

“囚徒的饮食只有青菜白粥。”

“那我也想吃肉。”

张铎没有驳她,平声道:“你有什么意外之意吗?”

席银一愣,顿时不敢再去接这个话了。

“我……就是饿了而已。”

话一出口,她又“啧”了一声,有了他刚才那一句言外之意打底,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她索性捂着脸把头埋了下去,谁知又被人掰了起来。

“你要吃什么肉。”

她哪里还敢吃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张铎稳住她的脖子道:“朕认真问你的。”

“牛肉……烤的牛肉。”

“宋怀玉。”

门前侍立的宋怀玉忙应道:“老奴在。”

张铎冲着席银扬了扬下巴道:“烤牛肉。”

说完,他伸手挽了挽席银的耳发,“你今日想吃什么,朕都让你吃。”

席银抿了抿唇,抬头望着张铎。

“你是不是……要杀我啊。”

张铎不置可否,只道:“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