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终于开了口。
“什么……”
“以前在乐律里,他们一喝醉酒,就让我脱衣裳…我不脱,他们就拿酒泼我……我剥过自己一次…我…”
她说着,不禁抱着被褥,慢慢地蜷缩起来。
张铎低头望着她,沉默了须臾,忽道:“手臂伸开,我帮你脱。”
他说完,弯下腰来。“还有腿,也撑开。”
打实来说,张铎的动作实在是笨拙,脱去她的对襟之后,面对那身绳带繁复的抱腰,便一筹莫展。那双雪白的乳房,就在薄料之下,连那小巧的乳头轮廓,都已依稀可见。
但张铎克制住了扒扯的欲望,没有弃掉刚才的应诺,曲了一腿在席银身边坐下,坦然道:“怎么脱,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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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袒露相见时,席银终于彻底地看见了张铎那副伤痕累累的肉体,她也终于懂了,自己时常感受到的疮痍暗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生出来的。
无暇的雪肤白肉,挨上惨烈的躯壳。
荒唐淫荡的本性,撞上赤诚坦荡的欲望。
席银在恍惚和疼痛交替混乱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张铎的背脊。她的手很凉,每抚过一道伤疤,都令张铎浑身震颤。
那是张铎的第一次,虽然每一次冲撞都出自本能,他还是不断地告诫自己,温柔一点,克制一点。
但那也是席银的第一次,到最后,她还是在他笨拙、毫无戒律,不施一点伎俩的冲撞之下,痛得泪流满面。
可是她始终抿着唇没有哭出声。
她已然感觉到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帝,在她身上的惶恐。而那样一场云雨,对席银来说,却从脱衣开始,就已然成为了一次疗愈。
什么是男人污浊的恶意,什么是男子清澈的爱意。什么是凌虐,什么是疼爱。
她逐渐开始懂了。
***
云雨之后,殿外的更漏声格外地清冷,到了后半夜,雨打漆窗,淅沥淅沥的声音,静静地逡巡在人耳边。
张铎坐在榻边,一言不发。
他身上披着袍衫 , 一手枕在头下,另外一只手臂,平放在枕边,舍给了榻边的女人作枕。
席银屈膝跪坐在地上,禅衣凌乱地堆叠在她的脚趾边。她以长发遮背,闭眼靠在张铎的手臂上,两个人都还在喘息,谁也没有说话。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张铎侧头看向席银,她嘴唇还有些肿,微微地张着,露着几粒小巧雪白的牙齿。
“你为什么不把衣服穿上。”
“我……没有力气。”
张铎从新闭上眼睛,却又听她道:“你放心,我弄脏的地方,我歇够了,就起来擦干净。”
这一句话, 令张铎陡然想起了第一次在铜驼道上遇见她。
她因为恐惧和害怕,也因为赤裸带给她浪荡之心,在他的面前春流泛滥。
那时,他觉得她脏得令人作呕,于是直言诛心。其言语之恶毒 ,吓得她跪在马车里拼命地去擦拭。
如今……
他挪开一条腿触碰到了一滩冰冷的粘腻, 分不清是她的处子之血,还是她身体里那些温热而坦诚的水。
“席银。”
“嗯。”
“你不脏。”
“你……说什么。”
“你一点也不脏。”
席银听完他的话,半晌没有出声,手指抠着他的手臂,肩膀轻轻地抽耸着。
“你在想什么。”
“在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她说着 ,仰起头望向张铎:“我……也是这副模样,不知道什么是廉耻,以为……以为把自己脱干净送到你面前,就能得救,结果被你斥得无地自容。”
张铎低头看她,她身上的皮肉晶莹若雪,映着观音像青灰色的阴影。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