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知道石中严性子耿直,不善言辞,懒得跟他计较。

他继续跟石砚之笑盈盈地说道:“长者赐,不可辞。朕若非要你想个赏赐呢?”

石砚之心思电转,老爹如今身居高位,已经惹人眼红不已,再高调下去,恐会过犹不及,祸事加身。

这个赏赐,他绝对不能接。

念及此处,他忽然想到那天雪灯宴上,苏念瑶没落的脸,心中微动。

那个姐姐要嫁的夫家,似乎觉得工造上不得台面,不让她继续研究技艺。

……但若是上了台面呢?

石砚之眼睛微亮,当即道:

“陛下,我当真提什么要求都可?”

老皇帝知他是有个想要的东西,顿时哈哈一笑:

“除了朕坐的这个位置,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脸色不约而同变了变。

唯有坐在轮辇上的李承翊神色平淡,毫无波动。

石砚之被这话吓了一跳,忙道:

“砚之偶然得知制作铁爪弩的姐姐心怀抱负,却因女子之身郁郁不得志,嫁人之后就无法再继续研究工造。

砚之不由为之可惜。

若是可以,砚之想替那位苏姐姐求一个恩典,让她入工部任职!”

老皇帝闻言诧异不已:

“前朝历代是有女匠,但我大虞尚未有过,朕应你,苏念瑶便是破天荒头一个女工匠。

不过朕许给那苏念瑶恩典,她完全可以自己来求朕,你真要为了苏家女娘,将这道恩典给用了?”

石砚之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丝毫不动摇。

老皇帝看着他,莫名想起三年前,老六前去塞北前,在大殿外跪别时的情形。

那时的老六,亦是少年郎。

他的眼神,就跟这半大小子一样,异常坚定。

不顾他虚假的挽留,毅然决然地去了塞北闯荡。

若是他当时,能真心挽留……

李承翊就在床边,老皇帝想到这里,却不敢转头去看他的眼,只将视线停留在石砚之身上,目光越发慈爱。

“好,朕应你就是。”

石砚之总觉得老皇帝看他的目光十分怪异,好似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是睿王?还是太子殿下?

他无暇多想,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俯身磕头:

“陛下皇恩浩荡!”

老皇帝笑了笑,让周能拟完旨后,目光扫过床前一众大臣。

少年人带来的鲜活与轻松,终究短暂,他的思绪不得不回到沉重的现实中来。

他闭了闭眼,轻叹一声:

“都下去,太子留下。”

众人闻言,知道皇帝是要处置幽禁在凤仪宫正殿里的两人了。

这是国事,也是家事,更是皇室丑闻,他们不方便继续留下,纷纷行礼告退。

老皇帝将内侍全都赶了出去。

眨眼间,殿内就只剩下他和李承翊两人。

他浑浊的瞳孔上移,看到太子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嘴唇蠕动了一下。

“翊儿,你……恨朕吗?”

李承翊看到他那双小心翼翼的目光,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道:

“不恨。”

没有爱,哪儿来的恨。

前世他或许还奢求过,今生……他们父子,互为棋子,对方的作为,早已不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老皇帝看着他沉寂的眼神,心痛得厉害。

他分辨不出,老六是被他伤得太狠已经麻木,还是真的不恨。

是真的不恨吧?撇开往事不谈,他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

老皇帝如此想着,心中好受了些,抬头视线好似穿过宫门,落到正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