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他抬头,却见苏照棠神色淡淡,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他心下微恼,瞬间便有些不耐烦了。

“木已成舟,棠儿,你与其继续浪费时间与我置气,不如多想想如何与十三皇子交好。

殿下虽是被家中丑事吸引而来,但对我陆家而言,未尝不是一个结识贵人的好机会。”

苏照棠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久久不答。

等到陆洲白将要动怒之前,她才悠悠开口:

“妾身之前说过,在形势未明朗之前,莫要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夫君莫不是忘了。”

陆洲白怒容顿滞。

他记了起来,棠儿的确说过这句话。

她的拒绝,合情合理。

可他心中升起的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莫名烧得更旺了一些。

他站起身,沉默片刻,忽然道:

“你腿伤在身,无力操持家务,中馈之权就交给西院罢。

可晴出身侯门贵族,比你更重规矩识大体。由她掌家,我陆家才能更好。”

说完,陆洲白盯着苏照棠看,期望从她脸上看到恼意。

可苏照棠竟是淡淡一笑着,点头了。

“夫君所言,极是。妾身即刻便将库房钥匙和账本,送去西院。”

陆洲白顿时怔住,心中不解。

中馈之权,对一家主母而言不是最重要的吗?

为何棠儿管家权被夺,却不生气?

没等他想明白,苏照棠又道:“不过妾身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陆洲白心不在焉地点头,而后只听了一句话,便将他心神全部拉回。

“夫君可知,叶妹妹嫁过来带了几十个丫鬟嬷嬷,已然逾制夫君官阶数十倍。”

苏照棠看着陆洲白陡然变色的面容,微微勾唇,接着说。

“夫君如今的官阶,为从六品。按律,宅中只能有八个仆从。仔细算算,不过一车夫、一庖厨、几个嬷嬷丫鬟罢了。

叶妹妹到底是侯府养出的嫡女,自小锦衣玉食,仆从成群。到了陆家,多少会不习惯,只是……”

苏照棠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陆洲白却已猜出后半句话的意思,神色有些不安。

他新官上任,又是天子近臣,惹人眼红,绝不可过于铺张,否则御史台可不会手软。

可晴这两月忙着婚事,怕也是忙昏了头,考虑实在不周全,他得赶紧去提点一二,尽快解决后患才是。

想到这里,陆洲白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琼枝送完林素心回到房中,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外:

“夫人,您对郎君说了什么?他怎么看上去急匆匆的。”

“想知道?”

苏照棠笑了笑,“那去将库房钥匙和账册都送到叶可晴那边去。”

琼枝大惊,“送给二夫人?您是要把管家权交出去?万万不可呀!”

“有何不可?”

苏照棠眯着眼笑:“你平日里也没少看账本,那点家产还没外债多,留在手里只会让自己受累,有什么好留恋的?”

琼枝掰着指头一算,顿时恍然。

是啊!

郎君上任起居舍人之前,家中可以用清贫来形容,原先也不住在这里。

因着升迁才搬到安仁坊,置了现在的院子。

安仁坊住的都是官员,地价极高,就现在这个二进院子,都要整整380贯钱!

郎君上任起居舍人不过三四个月光景,俸禄完全不能支撑这笔开销,偏偏郎君非要这个脸面。

最后,还是主子去西市柜坊找的“宅贷”,落成了此事。

宅贷首付三成,年息二成四。

光是这一项,家中每个月开销就有25贯。

郎君又喜在外吃喝,动辄豪爽请客,大手大脚花钱,事后就让小二来家中结账,全然不管主子付不付得出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