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两人在茶馆二楼雅间坐定。

苏照棠看着茶叶在盏中打着旋儿,半晌,抬头问:“你要走了?”

李承翊沉默片刻,轻轻颔首。

“这般突然。”

苏照棠偏头望着外边的街道,语气轻吐:“莫非是……科举舞弊案出了变故?”

此话一出,李承翊身形骤然紧绷,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语气变得疏离淡漠:

“苏娘子是何时看出来的?”

“山洞。”

苏照棠没有丝毫隐瞒,坦然抛出实话:“你身上,有林素心所制定神香的味道。”

李承翊哑然,他竟从一开始就露了底。

那这些天的关怀也好,信任也罢,原来都是苏照棠在逢场作戏?

“可否方便告知妾身,案子出了何种变故?”苏照棠再问。

“此案两个关键证人,双双被人灭了口。”

李承翊没有隐瞒的意思,就算他不说,苏照棠也能从苏念初口中知晓一二。

“断尾求生么……”

苏照棠若有所思,片刻后,道: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案虽断了线索,暗箭却变成了明箭,不算毫无收获。

不过你身后那位,心情大抵不会很妙。你回去之后,且小心伺候。”

李承翊听得怔了又怔,半晌才道:“苏娘子,是在关心在下?”

“不能吗?”

苏照棠温和一笑,目光真诚:

“不论你在那位贵人身边是何种身份。

在这里,你永远是惜朝,是妾身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有何不妥?”

李承翊下意识垂下眼眸避开了目光,微颤的长睫,透露他内心极度不平静。

朋友,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听在他耳中却重若千钧。

若她知道他就是那位贵人,她还会将他当做朋友,平等相待吗?

坦白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硬是咽了下去。

李承翊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低声道:

“苏娘子,保重。”

言罢,李承翊起身大步离开。

苏照棠目送他身形消失在门前,回头视线落到对面的空茶盏,怔了片刻,眼露无奈。

看来得找个新护卫了。

……

“主子,真就这么走了?”

逐雀驾着车,恋恋不舍地回望客栈,忍不住追问:“您不是挺看重苏娘子的才能吗?若能一直为您所用……”

“不必。”

李承翊端坐车中,语气冷沉。

虽不知苏照棠前世经历过什么,但今生,她已从前世的泥潭中爬了出来。

而他此生注定大逆不道,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同为重生之人,他又何必拖人下水?

只可惜,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他惜朝了。

他闭上双眼,再睁开,长睫掩映下的留恋尽消,只余沉静。

证人既亡,案子再查已毫无意义,暗部探子亦在步步紧逼,再待下去只会徒增风险。

“传令下去,所有人即刻起程,返回塞北!”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刘四郎便带着契书过来,与苏照棠谈妥价钱,去县衙过了户。

安业坊不比安仁坊,同样是二进的宅子,只有二百贯出头。

即便如此,琼枝还是抱着钱袋肉疼了好久,连带着惜朝忽然离去,带来的低落情绪都冲淡了不少。

两人从县衙出来,已近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