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笑起来,声音依旧是柔和轻缓的,当真像在哄画室的小孩子:“管,一百岁了也管。”
这会儿夜深了,公路上车不多,司机王叔是他亲自选过来的人,二十几年车龄,开车稳当,经过一个分岔口时,王叔谨慎的降低车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条限制货车的道路上,看见了一辆大货车的影子。
等靠得近了,他才确定那就是一辆运瓷砖的大货车。
他登时皱起眉,知道自己是碰上不长眼的了。
身后,沈时撩起眼皮,淡淡的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先生,”即将与大货车擦肩而过,王叔全副精神都提了起来,这大晚上的,生怕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您坐稳了,这路上有辆违规上道的货车,我加点车速,离它远点。”
沈时便嗯了声,不再多言。
电话里的叶然却忽然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他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几乎是低喊着:“怎么了?沈时,沈时?”
沈时立刻应声:“没事,路上遇到辆货车,马上就到家了。”
叶然却还是放不下心:“货车?你在高速上?”
“在市里。”
“市里怎么会有货车,沈时,你让王叔开车小心点,”叶然越发不安,前些年沈时不是没遇到过商业竞争里的下作手段,也是因此,沈时将他护的很好:“绕路也好,别跟它争――”
车子已经开始提速。
超过货车,前面就是分岔口,再直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他和叶然的家。
大货车的远光灯刺目晃眼。
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映出黑白光圈。
王叔懵了懵,看着这不守规矩就算了,居然还敢压线的大货车。
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刺目的远光灯依然没有关闭。
下一瞬,后座上皱眉的沈时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神骤然一变,厉声喝道:“王叔,降速――”
……
“砰――!!!”
高架桥上浓烟滚滚,大货车轰然侧翻,货车司机面上的表情定格在惊恐、无措上,而性能优越的宾利车足足在桥面翻滚了五六圈。
交警大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车祸的消息,也知道了宾利车主的身份。
整个交警大队一时间焦头烂额,各路人马齐上阵,探口风探消息――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交警大队绝对要担责,城市道路居然会出现疲劳驾驶的大货车,外界一定会认为是他们不守职责――
公安局长头都大了,一天一夜后,他接到了沈寒清的电话。
年迈的上任掌权人露出了獠牙。
只有一个意思,那个货车司机,必须严惩。
……
叶然风尘仆仆自国外飞回来,整个人脸色苍白,强撑着一口气到了医院,既要照顾听到消息便倒下的沈寒清,还要照顾病情复发、无法从新西兰飞回来的沈母。
整个沈家的担子全堆在了他身上,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变得越发柔和沉敛,像一块打磨完整的璞玉,棱角是温润的,内里是清透的。
唯独在面对痛哭流涕地货车司机时,他罕见的露出极为冰冷、痛恨的神情。
甚至不等几人哭到沈父面前,便把这些人尽数逐出了医院。
沈时在icu抢救了三天三夜,宾利车性能优越,这些年定期保养,又定制了许多零部件,在车祸发生的瞬间,即使在地上翻滚了五六圈,也坚强的护住了里面的沈时和王叔。
从icu出来,沈时又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足足一个月,一个月后,转入普通病房,沈父也从儿子出车祸的打击中站了起来,回公司替他主持大局。
沈母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坐着私人飞机飞回来,看见病房里的沈时后,掩面泣不成声。
叶然无法安慰她,因为他也是同样的痛苦与迷茫。
车祸发生了这么久,他仿佛还置身于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