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向床边蜷缩,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牢牢钳住了手腕。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长期握枪留下的薄茧,紧紧地箍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顾淮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般,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原来父亲醒了。」
这声音,曾经是顾玄敬最熟悉,如今却如同梦魇般让他不寒而栗。
顾淮安的手轻轻抚上他覆盖着白色绷带的双眼,那触感轻柔得如同羽毛,却让顾玄敬感觉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烙在眼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感觉好些了吗?」顾淮安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嗯,退烧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顾玄敬。
顾玄敬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能任由顾淮安将他禁锢在怀中。
炙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里衣传递过来,灼烧着他的皮肤,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他咬紧下唇,将满腔的悲愤和绝望硬生生咽下。
顾淮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父亲瘦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一根尖锐的针,刺痛了顾玄敬最脆弱的神经。
这虚伪的关心,迟来的问候,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别过头躲避着顾淮安的触碰,他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也不屑和对方说哪怕一句话。
他宁愿独自一人承受这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也不愿接受这虚伪的怜悯。
更不想让旧人看到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
顾淮安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那道刺眼的掌印,那是众御林卫留下的耻辱印记。
「怎么,父亲连和我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吗?」顾淮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受伤。
顾玄敬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屈辱,他猛地推开顾淮安,嘶吼着:「南宫景,别碰我!」
顾淮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如果父亲愿意,也可以叫我淮安,我怀念您这样叫我。」
顾玄敬猛地抬起头,空洞的双眼对准顾淮安的方向,嘶哑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鬼,充满了绝望和悲愤:「你将我推入地狱,让我瞎了眼又断了腿,现在又要来扮演我的救世主?」
他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头埋进裹着厚厚绷带的手掌里,任由绝望和痛苦将他淹没。
上半张脸上白洁的绷带逐渐被血泪染红,晕染开。
顾淮安沉默了,他看着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父亲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般绝望崩溃,眼神复杂难辨。
痛苦、懊悔、怜惜、无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想要说些什么,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所有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看着顾玄敬颤抖的肩膀,听着他压抑的呜咽,心中如同被刀绞一般疼痛。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顾玄敬,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害怕自己的触碰会再次刺痛顾玄敬,加深他心中的伤痕。
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我真的不知道陛下会这样对你······如果我知道,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他知道这世上不存在如果。
如今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
只剩月光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沉默的界限。
顾玄敬依然将头深埋在臂弯里,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顾淮安望着顾玄敬,眼中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父亲,有我在,今夜放心安睡吧······」
【作家想說的話:】
第225章,无尘和顾玄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