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心里很清楚,无尘这样虔诚的人不应该属于凡尘,也不应该是属于任何人,他属于这座千年古寺,属于佛祖。

他们终究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大哥很快就要举行冠礼,分府别住。

届时将母亲从净慈寺接到家中,为了安全着想,他和母亲不能再出门,他们就无法再见面了。

也许今日一别,他们便会渐行渐远,最终彼此遗忘。

顾玄敬强压着心脏不断抽痛的痛感,面上扬起笑脸,像喜鹊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以及十五岁生辰上的事情。

无尘话很少,只是静静地听着,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顾玄敬鬓发间那条发带上。

虽然身处寺庙,但他也知道联邦男子十五岁束发,便意味着可以谈婚论嫁了。

想到这里,他古井无波的心仿佛被人紧紧地攥住,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极力压抑住这股异样的情绪,面上不显,缓缓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和苦涩。

古老的钟声从大雄宝殿外传来,空灵悠远,一声一声,仿佛能够洗涤人的灵魂,让人获得救赎与新生。

但无尘此时却觉得,那庄严的钟声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更像是一道道枷锁,将他牢牢地束缚住这寺庙的方寸之间。

临别在即,顾玄敬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无尘大师,我······」他声音越来越轻:「我可能······不能再来看你了······」

顾玄敬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在无尘耳边炸响,震得他原本平静如水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一直以来,无尘总是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扰乱他的心境。

然而此刻,他无喜无悲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甚至是惊恐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双清澈如黑曜石般的瞳孔微微一缩,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的嘴唇微微张合,却仿佛失语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沉默在蔓延,像是无数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令人窒息。

十余年长久的陪伴,让无尘已经习惯每月初一十五与顾玄敬见面。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有结束的一天。

许久,无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眼质问:「为······为何······」 那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丝绸被利刃生生割裂。

顾玄敬紧张地坐在蒲团上,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无尘那双受伤的眼神。

母亲的事情,父亲再三勒令不得外传。顾玄敬无法说与无尘听,含糊道:「只是······不想来了······」

「为何不想?!」无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质问,急促而慌乱:「可是小僧做错何事,令施主心生不悦,施主但说无妨!」

「大师一向进退有度,不曾做错任何事!」顾玄敬猛地摇头,只能重复道:「是我觉得······山高路远,不想再来了······」

话音未落,无尘猛地将顾玄敬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

顾玄敬猝不及防之下,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在感受到无尘胸膛传来的剧烈颤抖时,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他感觉到无尘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的,严丝合缝,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全身都在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阿敬,我求你······收回这句话······」 无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明显的哭腔,再也不复往日的平静淡然。

顾玄敬甚至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脖颈间,顺着皮肤缓缓滑落,所到之处一片灼热,仿佛要将他烫伤。

【作家想說的話:】

老婆总是一脸崇拜看着自己,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