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和桑德一同游泳，如同两条自由的鱼，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尽情游弋。

那些快乐的回忆，如今却化作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头反复切割。

究竟什么是曙光，究竟是什么是希望？

顾玄敬不知道，他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只看到无与伦比的绝望。

所有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水流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养子的冒犯，亲人的控制，挚友的背叛，学生的欺骗，老师的幽禁，还有那无缘降世的孩子······

一幕幕过往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头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屈辱，愤怒和绝望，像放映机一样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桑德那张充满占有欲的脸上。

「没关系，爱也好，恨也罢，你必须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霸道十足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渊，带着回音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

「不······我从不是谁的附属品······我有权决定我的去留······」　顾玄敬在心中无声地反驳。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与浴水融为一体。

他这苦难的一生，从来没有一滴眼泪因幸福而落下，而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一桩桩，一件件，像一根根稻草，最终压死了坚强的骆驼。

顾玄敬猛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任由自己沉入浴缸底部，后脑勺轻轻触碰到缸底，柔软的黑色短发随着水流飘荡在浴缸底部，像海底野蛮生长的海草。

他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在熟悉的水中寻求一丝慰藉。

浴缸的水一下子哗啦啦溢出，在地板上流的到处都是。

冰冷的水流涌入口鼻，肺部传来窒息般的剧痛，但他却没有丝毫挣扎。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飘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桑德等在浴室外总觉得惴惴不安，心脏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他冲进浴室一看，四周水汽氤氲，顾玄敬整个人躺在浴缸底部，乌黑的发丝像海藻般散开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自来水还在缓缓倾注浴缸，水波荡漾，光影交错，浴缸里的水变成了梦幻的舞台。

顾玄敬白皙的肌肤在水中泛着柔光，仿佛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细腻而富有光泽。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在等待一个吻。

想必传说中的美丽人鱼也没有那这般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却又担心惊扰了这片静谧的美好。

桑德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知道顾玄敬会游泳，看见这美丽的模样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的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迟钝了一秒，他才意识到对方在溺水。

一瞬间，恐惧像猛兽的利爪般狠狠刺穿了桑德的心脏，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绝望。

「玄敬！」桑德的声音颤抖不止，他几乎是扑到浴缸边一把将对方从水中捞起。

冰冷的水流像是新娘透明的头纱般，从顾玄敬身上滑落。

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生气，像一尊精美的玉雕般毫无温度，冰冷的触感让桑德心头一紧。

「玄敬！玄敬！」　桑德将顾玄敬平放在地上，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令人绝望的沉默。

他从未如此慌乱过，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无助，他慌乱的心跳声回荡在整个浴室。

对方红润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甚至触摸对方胸膛，一秒，两秒······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心跳。

「该死的！快来人啊！」　桑德发狂般嘶吼着。

爱人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桑德，他慌了，彻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