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周之南,她被他看遍,尊严不值得一提,那是于她不存在的东西。他带她脱离泥潭,飞身成上等人。他好似是对她有意的。

进了周宅,她终于有了尊严,好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自从她乖顺呆在周家,周之南从未对她红脸,纵容她一切。又似乎是对她有情的。

十八岁生日宴罢,周之南心中野兽破笼,夜入香闺。至此两人变成今日奇怪关系。

阮萝不懂什么是爱,只见了林晚秋,她开始第一次开始思量,同周之南是什么。

不知沉默了多久,周之南无法逃避阮萝问题。因见她眼神坚持,仿佛答案不是“爱”她就会转身离开一样。可周之南是买断她一生,她断没有权利决定自身去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歪歪头,看着他。

很难。

周之南从未觉得如此难以启齿。他能够对在陆汉声面前坦荡说,他初见阮萝为她瘦怯怯的样子心动;也曾在心里千百次的说,他是爱她的。可如今面对阮萝,他一个爱字都说不出。

商人心理不允许他先透出自己的价码,故而他掩藏心事,不可说。

男女相处,先讲出情爱的往往是女子。周之南心中,阮萝古灵精怪,心情如同英国的天气,永远让他捉摸不透。家里仆人暗骂阮萝脾气古怪难伺候,可偏偏周之南吃她这一套,他像是养宠物,任她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并且,没有底线。那为什么要说出口爱呢,我们如今这般不是很好?

“林晚秋十六岁敢出门会情郎,做的是世间有情人最快活的事。我想,那种事即便不是两相情悦才做得,也至少要有一方是带着爱意的。”

“我原以为你爱我,如今发现你是不爱的。那我同长三堂子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呢?哦,原是我比她们干净些,毕竟我十六岁就被你看遍,第一次也是真真实实见了血的。”

周之南见她用刻薄话讥讽自己,皱着眉头开口,“别说这些轻贱自己的话。”

她嘴巴有些扁着,眼眶泪水即将溢出,“还是说我真真被你惯坏了。抵债的不过是个奴仆,怎的还奢望起主人家的宠爱来了。”

话音落下,泪水崩塌。她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诉求什么,但就是忽的来了这股脾气,定要发泄出来才好。

“你还小,不应该谈爱不爱这些厚重的东西。”

“你滚出去吧,周之南。我不想看到你。”

他轻声叹气,坐在她床边。小姑娘坐在床上搂着自己的腿,是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啜泣。他纵出的小哭包,又开始在他面前掉珍珠了。

“别哭了,哭的我头疼。”

你看,冯沐泽说林晚秋一哭,秋叶都落得凄凉了几分。可周之南呢,他只说自己头疼。下一秒她脸颊被他托起,抬头同他四目相对。

“若我回答了,爱,那你爱我吗?”

13.扰清闲

阮萝愣住。答案无疑是不爱,但她离不开周之南。周之南是她在浮浮沉沉乱世唯一依靠,对她也是真真切切花了心思的。少女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又觉得,同周之南如今这般没甚的不好。

你看,问题不落在自己身上,便不知道有多难。

阮萝默不作声,周之南开口结束话题。

“答不出就不答。我只劝你,平日里别净是只见别的男人,你多看看我。”

往常阮萝定要说,“你个老男人有什么可看的。”今日她无话,乖乖弱弱作老实样子。

周之南横抱起阮萝,进了主卧。床头幽绿的台灯熄灭,他声音疲惫,“新涂的蔻丹,很漂亮。”

她在他怀里愣了愣,“嗯。”

第二天阮萝清醒时,周之南早不知道离开多久,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艳阳高照。

周宅自林晚秋走后,阮萝俨然成为话事女主人。然她起的晚,早饭往往只周之南一人吃。不论她何时起,再送上一碗燕窝粥便可。折让厨房省了不少事,阮萝终于做了个让人感激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