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以为,要能言善道,会舌灿莲花奉承人才是懂人情?世故,实在是谬论。她见过的高官不胜枚举,世伯、族叔、父亲的门生,那些攀上高位的人精,就?没有?不通人情?的,言语间不动声色的拿捏、权衡,才是真章。
而且,最?要紧的是他身上没有?迂劲,这样的人才最?适合走科举,进官场。
上天到底还是眷顾她们家,王婆婆心中欣慰,面上却不显,只拍了拍犀郎的肩,“进屋里读书去吧,若是不够亮堂,便多点一盏油灯,莫为了省点小钱,把眼睛熬坏了。”
陈括苍从椅子上起来,抿嘴点头?,“是。”
他言行举止皆是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王婆婆看着?他的背影,悄然展眉,唇角微翘。
然后?,她一转头?,元娘正?蹲着?,手放在平头?案上,仰头?盯着?食盒,眼里是浓浓的好奇与渴望,很克制的不让自己的手碰到盒子。
王婆婆压下唇角,扭头?,到底忍不住噗嗤一笑,摇着?头?,“想吃就?吃吧。”
“这可是樊楼的糕点,别处是吃不到的。”王婆婆说着?,还感叹起来,“离了汴京这些年,许多风貌都变了,物是人非,樊楼倒是一如?既往,甚至生意更好了,怕是还要建新楼呢。”
樊楼的点心……
元娘听着?王婆婆的话音,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好奇道:“阿奶你吃过许多次吗?”
王婆婆哑然失笑,面上流露出怀念,甚至有?很少能见到的自豪之色,“哈,我在闺阁的时候,每日都遣下人去买,再和叔伯家的女儿一块点茶食之,汴京的珍馐,我吃的可比隔壁的徐老郎中多!”
这在王婆婆身上太难看见了,她素日里都板着?脸,好像出生起就?是严肃板正?的。
原来,她也有?年轻爱笑、贪食口腹之欲的时候。
元娘听得?入神,禁不住问道:“那您的那些姐妹,如?今也在汴京吗?”
王婆婆笑了,“谁知道呢,大多……都死了吧,活着?的也是颠沛流离,不受夫家待见。”
她娘家可是犯了大罪,举家流放,虽说错不及出嫁女,可她们嫁得?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不偷偷勒死暴病,怕也是备受折磨。
元娘察觉失言,不敢再问,只悄悄瞥阿奶的脸色。
但阿奶的脸上似乎并未有?何伤心,而是粗粝满是痊愈白色划痕的手轻轻落到元娘的脑袋上,轻轻抚着?,似叹息似低吟,“女子的一生最?是艰苦,还得?是有?自立的本事才好。”
元娘觉得?脑袋上的手重重的,可阿奶不说话,也不移开。
过了很久,才听到她道:“明天开始,我教你认字。”
“哦哦,好。”元娘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竟也没太害怕即将会有?的打手板子。
*
元娘很快就?明白了,何谓读书的苦。
夜里的自己,还是想的过于简单了,承儿的话也……不一定完全可信。
阁楼的平头?案前,元娘坐在矮凳上,低头?盯书,右边放着?笔架、笔洗等?,甚至有?研好的墨。但这些都没能用上。
因为……
“你已跟着?我读了第八遍,为何还是背不下来?”王婆婆的语气说严厉,倒不如?说是诧异。
元娘也很委屈,她明明有?认真跟着?读啊,“可、可能,兴许,并非每个人都如?犀郎一般聪明,他早慧聪颖,我比不过也应当啊!”
王婆婆摇头?否认,“不,他只需教一遍读一遍,即可背下。”
“?”元娘慌了,“这、我……”
王婆婆继续,“《三字经》如?此简单,便是你父亲也只需读四?五遍便可背下一页。”
随着?王婆婆的讲述,元娘的眼神渐渐慌乱,指头?揪着?衣角绕圈。
“便是我,稍慢些,也与你父亲差不离。”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