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怀胎的亲子死了,我不知,亲手抚养大的孩儿要赴死,也瞒着我。怎么?当娘的就活该看孩儿去?死不成?你真真是我上辈子惹的伥鬼投胎,今生来耗死我的,若是六郎不好了,我也不活了!”

孙大官人不敢还嘴,虽说亲生子出生的时候,郎中就说了他命不久矣,可真的亲手把儿子送上死路,他亦是万般不舍。可孙家对他有大恩,他原本只是乡野里要饿死的浮萍,是孙家人买了他,给他姓名,后来放了良籍,这才有了后来富甲一方的孙大官人。

孙家的恩情,他便是献出性命也还不尽。

面对妻子的质问,他惭愧不已,只一味挨打叹息,撇开?头,没脸回答。

与?一屋子里的唉声叹气不同,元娘目光深深望着院外,那是皇城的方向。她轻轻拍打着岑娘子的背,安抚对方。

忽而,她咬着牙站起身?,目光如炬,肯定的说道:“不会有事,赵肃已不是位高权重?的岳王,他如今只是因谋逆而死的庶人,昔日参与?此事的韩修正一众人,死的死,致仕的致仕,官家不会不理睬这桩冤案的。”

话是这么说,但霸州贪墨案上上下下牵连甚广,许多人如今已身?居要职。若要彻查霸州贪墨案,必定要闹得满城风雨。

此前,先是胡人南下,差点打到汴京,后来,又?是岳王谋逆,汴京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上上下下,人心浮动。

好不容易过完了年,到了省试、殿试,这份阴霾才散去?些许,又?来一桩推翻霸州贪墨案的事。官家才刚亲政没多久,坏事就一桩接着一桩,他当真会愿意吗?

而不是选择粉饰太平?

没人能知道。

元娘如此说,也不过是想安定人心,至少,叫阿娘能安心一些。

甚至,她想骗过她自己,她抱着一丝奢望,兴许这样以为着以为着,就成了真。

她遥望着皇城的方向,暗自在心中祈祷,若世上真有神灵,便请眷顾她们吧!

元娘回身?抱住岑娘子,轻抚岑娘子的脊背,她眸光坚定,是任何磨难都打不倒的坚韧。她下定了决心,倘若,今日不成,犀郎和阿奶真的出事了,那还有她。

纵是再难,她也会活下去?,熬着,十年、二十年,直到翻案,洗清所有人的冤屈。

为记忆中永远对她温和微笑,清正傲然的父亲正名。

念及此,她胸腔中横生一股胆气,恐惧被驱散,有的只是无边勇气与?信念。

*

而闻喜宴上,官家的态度并不像众人所想的那样晦涩不明。

他先是沉下脸,大有动怒的趋势,而在命禁军前去?将孙令耀带来后,殿内众人大气不敢喘,尤其是新科进士们皆紧张不已时,官家却忽然恢复了和善的面色。

想想这些进士也真是可怜,好不容易一路又?是解试,又?是省试,从万千读书人中厮杀出来,好不容易可以享受闻喜宴的风光,却摊上这样严肃的事。

甚至,连初入官场都算不上的他们,就要面对天子之怒,只能战战兢兢,连口酒都不敢喝。

直到官家忽然喊陈括苍站近一些,上下端倪起他,而后忽而笑了起来,众人虽然莫名,但殿内紧张的气氛倒是消散了。

“倒是有些相像。”官家观察半晌,忽而出言道。

在众人不理解之际,他笑了笑,“你同你父亲,眉眼?间有些相像,佑德五年的探花,吾当时年幼,却至今犹记,当真是鹤立鸡群,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若嵇康在世,尚不知谁姿容更为俊美?。”

说着,官家迟疑起来,他似乎小小地疑惑了一下,虽说陈括苍生得也算俊朗白?净,当探花也勉强相衬,但只是中上之姿,和亲生父亲陈谦比起来,当真是相差甚远。

那陈谦,可谓是他见?过的历任探花姿容俊美?之最。

比魏观还胜过几分?。

若非魏观的父亲为魏同平章事,他有意卖一个好,怕是不会给状元郎,而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