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已经无?甚力气,索性跌坐在妆奁前?,她?没?有继续直视玉雁的勇气, 手挪动了铜镜,这才打量起腰间的饰物, 慢慢回忆起魏观送她?归家途中的事。
一路上,他都陪伴着她?, 不曾多说什?么给?她?压力。
但是快到三?及第巷前?,他却忽然停下来?, 把她?遗忘的玉雁从袖口中取出,言辞恳切,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生怕她?未曾听清。
“元娘,过些时日便是省试, 我怕是来?不了了。这些年,我仗着尊长爱护,学问薄有所得,迟迟未曾省试, 但家中重担, 我总归有接过的一日,无?法虚度光阴。
“我只怕, 你家中应了他人提亲,故而急不可耐剖白心意。旁且不论,你可愿等我两月,我知你绝非对我无?意,若是顾忌父辈纠葛,一切皆有我。
“我会名正?言顺迎娶你, 绝不叫你受分?毫委屈。
“诸事皆往后?放,待省试后?,我会再?来?寻你,等你的答复。”
元娘的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的玉雁,他的字字句句恍然在耳畔,清亮冷冽的嗓音,忧虑的目光,以?及……
亲手帮她?系上玉雁的坚定。
若说她?不喜欢魏观,那定然是骗人的假话?,但眼下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究竟该不该应许魏观,和他在一起。
这几年来?,他从未曾失言于?她?,而且处处关怀照顾,明里暗里,总能见到他的身影。早前?她?以?为是因为他对她?情根深种,早早就动了心,这时候一想,初时,他望向她?的目光分?明是没?有情意的。只是他生性如此,凡是自己的责任,便绝不推却,又有些儒家士族的固执。
那么,之后?的种种,又是真心爱慕吗?
还?是习惯了照顾她?,便误以?为心悦?
元娘烦恼地捂住耳朵,趴在桌案上,整个烦躁极了,她?胡乱踢了两脚,捶着桌子?,按捺着性子?没?有叫出来?。
但她?捶桌子?的动静可不小,楼下就是堂屋,此刻还?不算很迟,王婆婆正?领着岑娘子?还?有廖娘子?在下头做针线活呢。
元娘乱踹乱捶的动静很快传到王婆婆耳朵里,她?气怒不已,朝着上头吼了句,“噤声?些,你弟弟背书呢!”
元娘立刻双手捂嘴,眼睛骨碌地转着,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可没?有说话?,是手和脚折腾的动静太大了。纵然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还?是尴尬地一笑。
然后?冲也似的,踩着木楼梯,提着裙角,往下连越几个木板,速速走着。
她?这动静不可谓不大,王婆婆瞥见了,也懒得说她?,只摇摇头,心里嘀咕,还?得是年纪小,走起路来?和飞似的。
还?没?等王婆婆腹诽完呢,元娘就像蝴蝶一样?飞到她?怀里,娇娇道:“阿奶~”
王婆婆是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孩子?大了,也不好终日说她?,说多了心里委屈怎么好?
她?停下手里的活计,却不是岑娘子?她?们的刺绣,她?从前?农活做多了,指腹粗茧太厚,用那些绸缎绫罗做绣活会把花样?磨花,而是在提笔记账。
王婆婆摸了摸元娘毛茸茸的发顶,询问道:“怎么了?可是看上什?么买不了?”
说着,她?假意把脸一板,“你阿奶可不是财神转世,伺候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手里没?有余财,要抠钱去找你娘去!”
岑娘子?闻言一笑,招手唤正?像蚕宝宝一样?窝在王婆婆怀里扭来?扭去撒娇的元娘,“来?,和娘说说要买什?么,我方做好了一样?绣品,才得了钱,不论我们家姐儿要什?么,都买回来?,好不好?”
岑娘子?这口吻扎扎实实是在哄孩子?。
但她?就是这样?的人,胆小怯弱,却也温柔纵容,面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从来?都是脸颊噙笑的模样?,从不曾当面发怒。不过,落泪倒是有许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