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一些往昔不冒头的人忽然被擢升,才叫人惊觉,他们原来早就是岳王的人,竟然藏得如此之?深。总的来说,还是人人自危。
就连樊楼的生意都受到?影响,往日里去的可?都是些达官贵人。也就是些讨生活的市井摊贩,还是走?街窜巷,但要价比平日都贵了些。
陈元娘一早起来,还没下楼呢,就听见?廖娘子在同菜贩子吵架。这时?节的笋好吃,一年四季都有竹笋,但就是春笋、冬笋最佳。冬笋深埋地底,口感更嫩,也更为?鲜美,春笋口感脆爽,但讲究时?候,差个一两天,口感就柴老了。
廖娘子是汴京人士,但却跟着夫婿在南边生活了许多年,最爱吃的就是笋的那?口鲜美。
眼下汴京乱,外头还有胡人,官家御驾亲征也不知道打到哪了,往年码头船运不歇,如今少得一眼能瞧清有几条船,外地的蔬食果子一下少了,许多东西是买也买不到?。
廖娘子等了许多日都没见?有人卖笋,好不容易今日挑担卖菜的小贩来了,还有带着新鲜泥土的冬笋,胖胖矮矮,笋衣黄嫩嫩。她当即就想买,哪成想那?小贩张口就是一两十文,虽说是打南边运来的,以?往一斤顶天了三十几文,这不是坐地起价是什么?
若是从前,廖娘子眼睛不眨一下就把所有的笋包圆,说不定随手给的赏钱比菜钱都多,但今时?不同往日,就剩那么点体己钱,世道又乱,谁知道会有什么事,但凡花出去一文,她都心疼不已。
于是,她不由得张口抱怨,“莫不是镶了金?一把笋也敢卖得这般贵,好生黑心!”
小贩也生气,插着腰与她理论?,“娘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如今各地的船都不敢来汴京,船上?的菜卖得贵,我自是跟着起家,哪能怪到?我头上?。这点还是我抢出来的,若娘子不稀罕脸面,也可?跟我们这些做粗活的一道去抢些菜卖,也能整个三五文钱。”
这一通排揎,可?是叫廖娘子赤红了脸,恼怒不已。
偏又驳不过人家,只好自个儿生气。
但到?底还是馋那?口,馋得揪心挠肝,廖娘子脸上?表情忿忿,手却不情愿地扯开荷包,开始数铜钱。
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话,买上?一两根笋就成,但家里人这么多,自然要多买一些,本来王婆婆就不收租子钱,犀郎又在学业上关照令耀。
廖娘子一咬牙,索性多挑了几根,足足买了两三斤。
小贩收钱的时?候,廖娘子将铜钱攥在手里,足足攥了好久,才舍得放到?人家手上?。小贩一枚枚数起来,廖娘子还在抱怨,说自己可?是好人,怎么可?能为?了几文钱昧良心。
小贩一枚枚数清楚了,把铜钱往钱袋里一放,一系,摸着鼓囊囊的钱袋,脸上?的神?情骤然转为?轻快,削瘦的脸颊愣是笑出圆肉来,奉承道:“自然自然,娘子定是厚道人。”
做买卖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消有钱赚,什么都是好说的。
小贩正?准备捞起扁担,重新担着菜走?人,正?巧迎面走?来一个微驼背的中年男人,他遂停了动?作,吆喝招呼,“新鲜的菜,菘菜、萝匐、水嫩的葱,官人可?要看看?一水的鲜嫩,还有打南边运来的笋儿呢!”
不知道是不是小贩的吆喝让中年男人动?心,他竟然真的停在了菜篮前面。
就当小贩心下一喜,觉得自己又有生意,准备张嘴说道的时?候,却见?那?中年男人把头上?的斗笠取下,泪水糊面,涕泗横流,长满青碴的脸激动?得双颊颤抖,“娘子!”
廖娘子原本拎着草绳绑住的冬笋,正?准备回去呢,见?了中年男人的脸,整个人如被定住,直到?他高声喊了娘子,她才手一抖,笋儿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擦了擦眼,生怕自己错认,耳边净是嗡嗡声。
“你、你回来了?”
中年男人握住了廖娘子的手,边激动?地哭,边应她,面容消瘦,眼睛惶恐,还带着点后怕,但边哭边笑,更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