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文骇了一跳:“我这就去告诉刘大人!”

姜昙摇头:“没用的,他有本事逃出去,就有本事躲起来,让谁也抓不住。”

冰天雪地站了这么久,杨修文呼出的都是冷气,姜昙却突然冒出汗来。

杨修文说:“姜小相公,你、你怎么会那么清楚,那什么散的药性,你该不会……”

姜昙抖着手擦了把汗:

“因为,我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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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昙重重撞在桌角。

案上的卷宗滚下来,砸到墙角的猫,猫儿跑上窗台,幽幽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地上翻滚的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头发散了一地,额头几缕湿漉漉地粘作一团。

猫儿叫了一声。

姜昙蓦地睁眼看去,双目血红一片。

宋庸看不起吟诗作赋的秀才,却惯爱附庸风雅。

似毒的药,被他做成了截然相反的两味。

一味取名一晌贪欢,梦中看到人间至乐,宋庸最爱混在酒中服下。

另一味取名魑魅魍魉,曹二壮吃过的,梦中是人间地狱。

而姜昙,两味都吃过。

一片血色中,忽见一轮皎洁圆月。

圆月之下,娘亲在院子里摇扇,姜昙伏在娘亲膝上昏昏欲睡。

“别总跟你爹犟,他有苦衷的。老家的表妹遭人欺负,换了我,也会把她们孤儿寡母接到身边照顾。”

姜昙捂住耳朵,不想听。

娘亲噗嗤笑出声来:“你这性子,倒像我娘家一个亲戚,他住在吴江,不过老家的人都死光了,他应该还在那……”

姜昙眨了下眼,又看到一盏微弱的烛火。

刚到吴江的那天晚上,刘仲青趁他睡着,进来给他缝衣裳。他其实根本没有睡,而是哭了一晚上。

姜昙装睡偷看。

刘仲青脱了鞋提着往外走,脚尖滑稽地掂起来,脚底的足袜打着补丁。

血色散去。

姜昙仰面躺在地上,微微喘着气,忽然觉得有人踢了自己一下。

“死了没有?”

上方,宋庸冷笑着低下身来,缓缓说:“魑魅魍魉的滋味怎么样?”

宋庸掐住他的脖颈:“真是贱骨头,给狗吃的东西,你偏要代人受过!”

姜昙奋力挣扎,猛然睁眼。

药效过了。

猫儿跳下来,警惕地看向门扉。

笃笃笃。

“姜小相公,你怎么样?”是杨修文。

姜昙动了动手指,他暂时还动不了:“杨伯,曹二壮的妻子怎么样了?”

杨修文沉默着叹气:“他娘子摔了一跤,孩子早产,可生了一夜都没生下来……姜小相公,那会儿看你脸色极差,不如沐浴更衣,洗洗晦气,好生睡一觉罢。”

第一眼起,杨修文就看出来。

姜昙面相单薄,看着是个命里坎坷的。这种面相的人,一生会遇到几颗绊脚的石头,迈不过去,就会栽死在上面。

刘大人也是这面相,所以杨修文总是劝他惜福养身,可刘大人总不听。

姜昙沉思片刻,说:“把所有人召回来,不用再追了。”

杨修文为难地说:“可三日后,现在是两日后了,重犯就要斩首,这怎么好?”

姜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是两日后。

过了今晚,就只剩一日了。

“你只管让他们回来,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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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把杨修文的话听进去了,姜昙真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衣服上绣着银花,宽袖长衫,翩翩儒生。

如此奢华,却是一件寝衣。

姜昙却没有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