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满凤立刻张口就想答,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一时有太多想说,竟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初见的印象十分浓烈。他好友孙兆被鱼刺卡了喉咙, 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抽气, 眼看进气少?出气多,四?周更是混乱, 那些?白鹿书院的学子们, 个?个?闹着要沈记好看......
跟一团乱麻似的, 罩在头顶朦胧灰暗,回想起来?都心烦。
但沈荔出现了。
她?一露面,还没说话, 身上那股沉稳从容的气度, 就足够叫人心折。
接着便出手如雷霆, 眨眼将孙兆救活, 连眉毛都没多抬一下, 后续也处得干净利落,不落人口舌。
这样的气度,楼满凤不是第一次见。
他爹楼知怯, 是沙场拼来?的爵位, 伤疤比功勋多得多;
他娘魏桃,是楼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同时还操持着魏家的河运生意, 里里外外一把抓。
虽说形式不同, 但这对?夫妻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立身, 从没靠过家里荫蔽。
楼满凤嘴上不说, 心里却也钦慕这样的人。
因此那日初见便想,这位沈掌柜, 倒是和?他爹他娘有些?像。
再说后来?大?棚的事,虽然他贴了些?钱,也出了地,但真正关照棚子的,一直是沈荔。
楼满凤做事三分钟热度,当场听了个?新鲜,给了钱过几日便忘了。
那日出城打?猎,偶然路过庄子,才下了马车去看一眼。
他以为沈荔也和?自己差不多,毕竟是沈记的掌柜,又?是女儿家,无论如何,大?约也不会亲自动手干活。
却不料一进庄子,就看见沈荔在棚子里犁地。
那可是实打?实地犁地,穿着短打?挽起裤腿,脸上都沾了泥。
再走近些?细瞧,可见她?手上全是水泡,还有些?被杂草扎出来?的红点。
黑发凌乱地包在头巾里,额角全是混了泥的汗水,皮肤也因为长时间的劳动而泛着粗红。
她?却半点不在意,笑着和?旁边的庄户们商量,该如何调节棚子里的温度,种不同的菜蔬......
怎么想,都不能?算是美丽动人。
但又?别?有一种生机勃勃。
魏桃就坐在他对?面,眼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开?始发呆,心里忍不住叹气。
她?不是揠苗助长之人,对?楼满凤也没有什么出将入相?的期待。
只是偌大?的侯府、自家夫君的赫赫战功、和?她?魏桃手里令人眼馋的财富,总要有个?人来?守着才行。
这个?人不一定要是凤儿,但一定要是愿意护着他的人。
还得是个?护得住的人。
处事的能?力、经商的能?力、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更重要的是,面对?逆境,仍能?不卑不亢的能?力。
楼满凤也许不知道,但魏桃对?沈记一早就是有些?注意的。
这是身为商人的敏锐,也是赵琴送给她?那些?新鲜吃食起了效果。
何况,沈记要的不少?蔬菜水果,都从南边运来?,跟她?手里的河运商船有些?关系。
光是从他们采购单子与日俱增的数目,就能?管中窥豹,觉察沈记的蒸蒸日上。
不过便是如此,沈记也并非一帆风顺。
魏桃听说之前沈记想要拓宽铺面,将一左一右两?间都买下来?,那时就被暗地里阻挠过几次。
按说左边的香料铺子、右边的药铺,都大?可不必赖在梧桐南街,换个?地方做生意也是一样。
但沈记老早上门求购,两?家却迟迟不肯松手。
甚至一再抬价,显然是有意为难。
魏桃从小在生意场摸爬滚打?长起来?的,一眼便知,这是京中有的酒楼坐不住了。
沈记早先只做早上的面馆生意,对?他们没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