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乔裴。
这位端坐一旁的宰相大人,手冢握着茶盏,却没心思送到嘴边。
因他凝神听沈荔的话,细细琢磨沈荔的语气,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沈荔这个人,他自认是?有些了解的。不说做一步看十?步,但总是?想在前头?,这是?肯定的。
往日她离京,总是?多番考量、制衡,绝不一口气将?哪家铺子的大权尽数放给某一人,但这次听着听着,却哪里都不大对?劲。
沈记、凌云阁、酒坊、口脂工坊,无一例外?,全?都交到了别人手里。
倒像是?、倒像是?......
再也不回来似的。
第92章 坦诚
宫外的冬天不好过, 皇宫里的?冬天,实也没有那么好过。
对?在外扫雪的太监宫人们来说,更是如?此。
虽说撒盐也能融雪, 但正中轴上的宫道必然?要时刻清洁干净,否则出?了什么事,他们立时就?要脑袋不保。
故而手是不能停的?,一直露在外头, 片刻就如肿大的萝卜。
“叫人上花园运些土来,垫一垫也就?是了。”
李执从宫道前?走过, 回头吩咐贴身太监,“叫他们轮班做吧,雪下不停,怎么也不急这一刻半刻,都歇一歇。”
“殿下实在心慈!”太监笑?道,扭头去?传话了。
李执走进殿内, 皇帝正在练字。宣纸长长铺开, 他不由得屏息凝神, 端看父皇将笔落下。
等这一副字写完, 已然?是一炷香时间过去?。
“坐吧。”皇帝道,“之前?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李执抿唇。
他知道,父皇说的?是赐婚一事。
坐在宫中?,和坐在满庭芳里, 同楼满凤谈及此事的?感觉, 又截然?不同了。
满目威仪金黄, 这是至高无上之人才?能用的?尊贵颜色。
手底下是雕着金龙纹样的?扶手,似乎李执一抬手, 便能应声而动,令他心想事成。
权力?,权力?,整间宫室,无一不在暗示着他,他有着至高无上、无可反驳的?权力?。
只?要他想,沈荔是无处可逃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难道沈记、凌云阁,那么多的?伙计朋友,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再说,沈家大?伯和伯母她不在乎,难道沈蓉和沈穹,她也不在乎吗?
沈蓉已经定亲,预备要出?嫁;沈穹预备科举,今年春闱总是要参加的?,难道逃得过吗?
主宰命运、决定生死,只?是李执的?一句话而已。
他的?心,一刹那间仿佛浮在半空,因为坐在天下至高无上龙座之上,即使低头,也看不清底下的?人长什么样子。
那么这些人,又有多重?要呢?
他们在想什么,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又何必在意呢?
李执想要的?,只?要他伸手,就?一定能得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强取豪夺,将旁人的?尊严和心意,死死踩在脚下呢?
他深深吸一口气。
“......儿臣,不愿。”
“不愿?”皇帝向他走来两步,龙纹云靴停在李执眼前?,“不愿,还是不敢?”
“是不愿。”
李执握了握手下的?金龙,慢慢道,“若是强行令沈掌柜入宫,便等于与北安侯府、乔相、高尚书府结怨,更不提与她交好的?薛家、郑家。”
皇帝挑眉,不置可否:“所以呢?”
“只?是为了一己之愿,而忽略大?局,实乃不明智之举。”李执平静道,“如?此,愿也变成不愿了。”
“不过,那可是你心仪之人,如?此明知可为而不为,当真是你所愿吗?”
李执长长呼出?一口气,撩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