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攥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狄墨当初赐给他的莲符。
按照外界对天下第一庄的说法,这里是狄墨奖励那些江湖新秀的地方。那些得到莲符的年轻武者可以随意进出东祝阁,修习里面的功法、精进自己的修为,以期有朝一日成为江湖中的新一代宗师。
然而眼前所见却与外界畅想的场景截然相反。不过短短数月,当初那个在赏剑大会上意气风发、拔得头筹的后起之秀,已成为了这东祝阁里的疯子。蓬头垢面、衣衫污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月余没有沾过水了,他的眼睛是乌蒙的,早已不见当初高举莲符时的热情与向往,五感七窍皆已入魔,感受不到这世间百景,只看得到手中那枚莲符,他的人生已彻底迷失在这山谷之中,人也即将腐烂成为那莲池中肥泥之一。
天下第一庄里从来没有天下第一,有的只是妄想成为天下第一的疯子。
“这里只有你一人吗?可有见过庄主……”
她试探着询问对方,想着或许可以在不走动的情况下得到一些情报,话还未说完已被一把捂住了嘴。
“嘘。”谢修压低了嗓子,声音中有种难以掩饰的紧张,“我方才寻到这第十七层,若是让旁人听见了……”
旁人?这里还有什么人?
秦九叶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下一瞬,阁底四四方方的天光中突然多了道影子,一道陌生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就是庄主要我等的人?”
那是个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背光站在高处,虽生着一张陌生的面孔,但望向她的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当初那名叫玉箫的少年。
“你究竟有何特别,能令甲十三与断玉君都为你左右?”
秦九叶看不清对方神色,却能感觉到对方打量的视线落在身上时的阴冷感。
“谁派你在这守着的?狄墨还是丁渺?”
“影使?”对方轻蔑笑了,面上神情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得更加疯狂,“影使大人早就失宠了,现在这庄里由我说了算!”
就算丁渺与狄墨分崩离析,后者也不会任用这样一个稚嫩疯狂之人。而自从他们进入天下第一庄后,这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山庄弟子,其他人究竟去了何处?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秦九叶吞了吞口水,眼睛不动声色地寻着退路,嘴上故作不解地问道。
“其他人呢?你不会是个光杆将军吧?”
“我一人足矣。那些老不死的都被派出了庄子,终于轮到我发挥作用了。只要做好这一次,庄主定会赏识我。庄主赏识我,我便会是下任影使,万千弟子任我调遣,江湖上那些老不死的都要为我卑躬屈膝。”
他沉浸在一朝得势的快感中,他的认知与经历都不足以让他跳脱出这一切去思考自身的真实处境,秦九叶知晓,不论她如何劝说对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心中已经知晓接下来必有一场恶战。
“不过眼下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杀了你却能看场好戏。”他说罢,似是彻底失去了兴趣,对着那潮湿难闻的虚空开口道,“谁能杀了她,我便将拂石心法交到他手中。”
少年的声音在阁楼间回荡,余音渐渐变得扭曲。
秦九叶背脊一阵发凉,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中那不祥的预感,下一瞬,无数个影子从回廊间、残卷中探出头来,他们的面目是模糊的,贪婪疯狂的目光却如此锐利难缠,窃窃私语声在整个阁楼中回荡着,隐约夹杂着各种兵器摩擦的声音。
她终于知道方才谢修口中的“旁人”指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