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思索一番,毫不客气地将心底的话如实倒了出来。
“因为你穿得太过招摇。”
经历了先前的种种,他们之间说话已全无遮拦。也不知为何,虽然明知道眼前之人或许没安好心,但秦九叶却总觉得自己在同许秋迟说话时,整个人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就好似她知晓对方虽然有些讨人嫌,但绝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更不会真的对自己不利似的。而在面对邱陵的时候,这种感觉便会淡一些。
奇怪,她真正该信任的人,应该是邱府家的大少爷才对。而这二少爷,向来是不得人心的。
“不得人心”的二少爷察言观色,面上笑意更深。
“秦掌柜当真不懂江湖人的心思。他们会多看我几眼,只是因为我与他们不同罢了。而人都是如此,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总会警惕些。你说对吗?秦掌柜?”
秦九叶有些奇怪地看一眼对方,还没来得及品出对方这阴阳怪气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却是那扮相艳丽的船娘从船舱另一侧匆匆走来。
她见了许秋迟,行了个利落的江湖礼,声音中有股生意人的精明和干练。
“二少爷久等了,三楼的雅座已清理好了。这边请。”
清理?这夜游船才刚刚开始,难道先前还有客人不成?
秦九叶心下正有些纳闷,目光掠过那船娘行礼的双手,突然发现那船娘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
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响起,秦九叶回过神来向一旁望去,只见一名富家公子模样的人被从楼梯处连拖带拽地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那几个拳脚不利落、只能干瞪眼的家仆。
难怪他们等了这般久,原来是有人“鸠占鹊巢”。
秦九叶望了望那被拖下去的富家公子,忍不住低声问道。
“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只是其一。能上得了这花船的第一层,却登不到第二层,更不要说第三层。”
秦九叶哑然,眼前又闪过那日璃心湖畔那三层高的石舫。
人与人之间一定要分出这么多层来吗?她这辈子就算拼上一条老命,或许也只能在最底下的一层挣扎徘徊,而有些人生来便在那最高一层俯视人间了。
那厢许秋迟说罢,已头也不回地跟着那船娘向楼梯上走去。秦九叶看着对方那华丽的衣袍消失在转角处,随即想起什么,突然便有了底气,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她连九皋城的城墙都登过,还会对着一艘三层楼高的破船犯怵吗?笑话。
不同于那些货船上需得上下拉动的舷梯,这画舫之中的木楼梯瞧着同城中寻常酒楼里的梯子几乎没什么两样,只略显狭窄些,将将能容一人转身通过,木板间嵌着上好的铜条,将潮湿的水汽和霉味挡在外面,可谓处处透着讲究。
那船娘亲自在前引着路,姿态殷切得好似在为皇帝开道的内侍总管。她对自家的花船显然格外有信心,不过上个三层楼的工夫,嘴上几乎一刻不停地介绍着。
“今晚有些热闹可看呢。亥初三刻,那白日里鸣金胜出的门派会准时在湖上燃起烟火作为庆贺,咱们的位置是最好的,两位贵客到时候可别忘了走到甲板上去瞧一瞧。咱家船是今夜这璃心湖上不多的几艘三层花船,站在顶层视野绝无死角,两位若善使暗器,无须多费气力,便可制霸全场。我们还为贵客中的贵客准备了应急的小舟,就在船底层两侧隐蔽处,掌船的是前任鬼水帮护法,保准各位只要上了船就没人追得上……”
秦九叶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下总有几分想笑。
这江湖里的规矩当真变幻莫测,时而翻起脸来连银子也不认,时而又微笑着为你引路。人们总说刀剑无眼,依她来看,还是人心最难防备。所有变幻无常,大抵都来自于此。
她边想边埋头继续往前爬着楼梯,冷不丁前方男子突然停住脚步,她也跟着一个急停,脑袋撞上一侧包着软布的木板,梳得有些紧的发髻拉扯得她头皮生疼,连带着那根宝钗也跟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