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精神病院后门,果然看到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指挥两名工人扫雪。
季晏辞站在路边安静地看着杨树被积雪压弯枝条的景象。
片刻,女人看到了季晏辞。
“季总?”她走上前,含笑问道,“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季晏辞语气淡淡:“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今天初九了吧?公司都开工了,你还闲来无事?”女人揶揄两句,又说,“外头冷,去我办公室里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行政楼。
院长办公室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花园里的风景。
季晏辞垂眸望向窗外。
女人端了一杯热茶递给季晏辞。
季晏辞伸手接过,捧在手上。
气氛莫名添了几分紧张。
女人敛了唇角的笑意,开口问道:“计划有变?”
“没有。”
“那你来找我是……?”
季晏辞沉默几瞬,说道:“我来要一份最新的名册。”
女人神色一顿,颔首道:“我去拿。”
她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复印了一份,递给季晏辞。
季晏辞接过,放下手中还微微发烫的茶杯:“走了。”
女人诧异:“真就为了这点事?那你不能给我发个信息?”
季晏辞没有回答。
走出行政楼,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这里的护工都认识他,纷纷同他打招呼。
季晏辞颔首回礼。
他的视线在护工搀扶下的病人身上短暂停留了几秒。
无一例外,这里的病人眼神空洞,反应迟钝,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医生说,她们从小被灌药,大脑受到不可逆损伤,难以治愈。
她们是当年幸存下来的小女孩们。
她们年轻时,被圈养在一起,专门提供服务,后来社会发展,黑产难以经营,她们又被卖进深山,两年前高官落网,爆出名册,季晏辞花了两年时间,还是没能将名册上的小女孩们全部找齐。
或许已经化作在黑夜中闪烁的星辰。
但依旧有人会继续找下去。
季晏辞不愿意把全部真相告诉宁穗,一方面是不想让宁穗触碰到肮脏的黑暗面,另一方面是季晏辞并没有把所有问题处理干净。
其实整件事非常简单。
文家和刘家不过是为上层效力的两把刀。
一把在明,一把在暗。
刘斩岳负责敛财和拐卖;文家负责毁尸灭迹。
文淑芬和文澜也只不过是上层人掠夺下层资源的工具。
两年前,季晏辞用身家做局,换来了高官落网;两年后,季晏辞又下注豪赌,准备彻底斩断文家和刘家的刀刃。
即便成功,事情却远不会结束。
真正坐于高台之上的人,季晏辞暂时动不了。
自古以来,推行变法改革之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触动权贵利益,必将遭受反扑,轻则身败名裂,重则身死族灭。
季晏辞是个商人,他深谙此道,他能做的也只有将宁穗从局中保下来。
若宁穗知道全部真相,她是否会选择走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
必然会。
郊区精神病院里的所有护工,包括院长,以及正在翻山越岭寻找名册上未被找回的小女孩的人,都是名册上小女孩们的家人。
只有经历过孩子走失的锥心之痛,才会甘愿把后半生全部献给寻人事业。
当年宁穗半只脚踏进了司法系统。
如果她在大学时看到了真相,她绝对会放弃所谓的兴趣爱好,把全部精力投注于为民请命。
偏偏,季晏辞在宁穗的头顶打了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