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戾气、疲惫、忧郁同时出现在那张脸上,他塌着肩,不再像原来那样脊背永远是挺直的。
男人站在单元门口,慢慢摸出烟放到嘴里,他的眼神很空,似乎有些忧伤,半天才用打火机将烟点燃。
小伙计在玻璃上摩挲着那个人影,贪婪的,悲伤的。
“哥,闫宽。”
生锈的窗户把守就在面前,年轻人摸了上去。只要他打开窗,大喊一声,对面的男人就会看到他,就会奔向他,就会拥抱他...
铁质的把守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啪”窗户开了,温暖的春风从缝隙中涌了进来,还有一个仓惶的声音。
“宽子!”
隔着一条马路,小伙计也听清了那声颤抖的召唤。
是闫母,她从对面楼中跑了出来,跌跌撞撞,紧张万分。
她看到闫宽好似长舒了一口气,拳头打在儿子的肩头,却不是过年时的宠爱,而是抱怨、是埋怨。她拉着他往楼里走,似外面有洪水猛兽。闫宽无奈叹息,扔了烟随了女人。
转身之前,他的眼神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缓缓的在街路上扫过,落在每一个路人的脸上,落在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目光掠过旅馆的时候,年轻人屏住了呼吸,他挺直脊背,像是要接受最神圣的洗礼。而终当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他却迅速的躲在墙壁后面,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汹涌儿情绪破茧而出。
而对面,闫宽从一个个反光的窗子上收回目光,转身跟着女人进了楼房。
小伙计就这样住了下来,他每天在郭鬼子那里买泡面和饼干,除了付钱并不说多余的话。
有时,郭鬼子会想,他看起来好悲伤啊,会不会死在我的房间里?
因而他每天都编着理由去推那扇门,而每次都会看见年轻人坐在窗前。
窗前有什么好看的,他抻着脖子往对面看。
“那个寡妇又领着孩子来了?”郭鬼子“啧”了一声,“谁娶了她,可就是背上了十万块的外债啊。”
“不然她也不能嫁给老严家那个小子啊。”另一个蹲在墙角晒阳阳的街溜子咋舌说道,“听说那小子在城里玩得可花花了。”
是闫宽!小伙计蓦地从床上站了起来。闫宽被闫母拉着出来,迎上了一对母女。
那女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相貌普通,托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
小伙计耳边忽然响起张大强的声音,闫宽...要结婚了。
“是要结婚了吗?...和她?”
隔着玻璃,小伙计看到闫母把闫宽推向那个女人。闫宽面上的神情极淡,只是点了点头。
闫母笑着把女人往楼里让,忽然小女孩闹了起来。她指着旁边的杂货店,里面红红绿绿的廉价发卡吸引了她。
女人似乎要发怒,却被闫宽拦下。他拉起女孩的手,向那个杂货店走去。
闫母看起来有些担心,眼神里满满的犹豫,可最终她还是和女人率先上了楼,进门时还向闫宽的方向瞄了几眼。
小伙计看着闫宽牵着那女孩的手,麻木的身子一动也动不了,他的心中像是有一个空洞,冰凉的穿堂风从前而入,从后而出,带走了身体中的所有温度。
似乎没有哪一刻他是这样绝望的。
被谢光泽骗上了老女人的床;逃跑时扎在肉里的刺骨山风;工厂中压榨性的剥削;躲避谢光泽时每日入口的残汤剩饭;甚至在张大强说“闫宽就要结婚了”的时候,他都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虽然希望渺茫,但并不是走投无路。
可现在,闫宽、女人、小女孩,完整美好的就像是一个已经结局的童话。而自己则是一首过时的歌,卡带版的《白桦林》,最多也只能感动自己。
即便如此,年轻人的目光依然追随着男人的身影。
闫宽将小女孩扔在花花绿绿的头饰中,站在店门口吸烟。他看了一眼店门口墙上镶着的公用电话,看了一眼,然后又一眼。
最终他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