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了,他由爷爷奶奶照顾,他爸是个有本事的,不愿一辈子在这深山老林里,硬是不顾家里的反对拿着几十块钱就出远门打工去了。就留二老和自己的儿子,家里过的一贫如洗,大部分时间都要靠邻居救济,因为两个老人,一个瘫在床上动不了,一个还瘸了一条腿。当时的他们没文化、没知识、更是法盲,老大饿的受不了了就去偷、去抢,去吃人家每年给长辈烧纸似的贡品,村里也有不少人对他不满,但顾及着他的家庭情况和他的年龄,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了一马。
五爷说他们几个认识老大的契机都不一样,老二是家里摘果子了,会被派来给老大几个,老三是他妈经常在河边洗衣裳,他跟着来,就和每天无聊打水漂的老大认识了,至于老四,更是自己上山偷玩时摔了一跤,被老大抗着救了出来,还有他自己,是有一天被家里的长辈拿着擀面杖打出家门时,被老大捡回了家,给他煮了一碗白面条,让他吃饱了肚子。
提起往事,像过往云烟,他神情落寞,找我要了根烟。
后来老大家里来人了,不是他父亲,是他父亲的工友,带个盒子回来了,里面装着他爸的骨灰,说是在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了,当场死亡,因为路途遥远,怕臭了就直接火花了,根本来不及通知他家里人,等老大捧着那骨灰盒要下葬时,甚至连头七都过了。
老大一个人上山挖土,刨坑,神情抽搐、扭曲,豆大的眼泪全掉在坑里,硬是一声没吭,他自己挖了坟,埋了人,谁都没告诉,连家里的二老都不知道。工友念及他们可怜,硬是塞了一笔钱,走时不忍心地说,按道理,工地应该给赔偿款的,但是……他叹了口气,走了。
但是怎么?老大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老大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受够了,他仰面望着高山,仿佛埋的不是父亲,而是他,他知道有一天他也会被这大山压在地下,不停地有土落下,找不到踪迹。
他们的结局,是像愚公一样搬山,最后累死在山脚,化成白骨,化成灰烬。
真的吗?
老大不信,他要跑了。跑之前他拿着钱,买了吃的喝的,送到几个兄弟们的门前。原本是默不作声的,却恰好碰见又被打出家门的老五,两个人四目相对,老大扭头就往回走,老五跟着他,拽着他,被甩开,也拦着他,大声质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死?”
老大说:“你放什么狗屁?!”
老五说:“我都知道了!”
那天他闲着没事儿去找老大玩,恰好碰见工友找上门,他躲在暗处偷看,几次想出去都没胆量,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的回家。他知道老大这人,一切都自己抗,嘴硬心软,他也不知道是哪根脑子抽了,急的想掉泪,说哥,大哥,你别死好不好,求求你,你别死。死了就没人把被赶出家门的他领走了,也没人给他煮面条,更没人带他去玩。
老大无奈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老五一听他要出山,瞬时来了兴趣,说他也要去,老大让他死了这条心,老五说他就要去,不让他去他就跟去,或者他也偷偷跑出去,气的老大捶了他一顿,但还是同意了。没成想老五这嘴巴快的藏不住秘密,直接跟其他几个说了,其他人一听,出山,打拼,他们从没有幻想和见过的外面新世界,他们也呆够了这一年四季荒无人烟的破地,于是几个人偷摸的拼拼凑凑的拿着包裹,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全是用到用不到的破烂,就这么徒步跋涉,后又坐着拉货的三轮车,硬是翻过了那座山。
他们年轻,但有胆量,白天干活卖力,晚上投抢都来,什么都干,也什么都干过,几个人挤在一间出租房,一张大通铺,墙面上是潮湿腐烂的墙皮,长着霉斑,桌子上是馒头、方便面,还有烟和酒,一个二手诺基亚,他们吃、喝、唱,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一个说将来要住三百平方米的大别墅,一个说我将来要骑马,另一个说要取个漂亮赛天仙的老婆,生一堆胖娃娃,还有一个说将来要吃上鲍鱼、龙虾。
那是零几年,黑社会正横行猖獗的时代,老大加入了帮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