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尽头是后花园,山子门半掩着,并没有上锁,银瓶推门挤了进去,在月色下先看见满眼参天的枯树,一棵树下倒着架秋千。她闭上眼睛,想象它们枝叶扶疏的样子,倏然像是回到了暮春。

是了,春天,一年里最好的时节。

春日里消春困,拿汗巾在树下扎秋千,恍惚中她自己正站在画板上,在香风里高高荡起来,笑得身子发软也不肯停下。

这样快乐的时光,不会是在勾栏里。

那会是在这里么?

秋千飞到半空,远远可以看见假山外金碧琉璃瓦的庭院。有个绫罗裹身的夫人款款走进了院门,把手搭在一个丫头的手上,然后抬起头,看见了她。夫人骤然变了脸色,立即叫丫头拿了她来教训。

她怕了,慌忙跳下秋千,跑了。

尽管看不清脸,她知道那一定是她的母亲,那座院子如果有,也一定是她母亲的上房。

银瓶倏尔睁开了眼,转身向外跑去。银蓝的月光像梦一样,她循着梦里的痕迹,踉跄着到了秋千上看到的地方,果然见有一座黑油大门的院落。她的心荡了一荡,急不可待地迈进去,不想先给门槛子绊了一跤,人狠狠倒在地上,头也磕上了门槛。

她头痛欲裂,伏在地上打了个激灵,耳边却忽然嗡嗡作响,连淅淅沥沥的雨声都宕远了。远远的,仿佛听见前朝宫殿的锣鼓,恍惚中宣告着梦的终结。

荡悠悠的一刹那,过往海啸般涌进脑海,前十六年的人生走马灯似的回旋。

她蓦得矮了,小了,变回了小孩子,在戏台下看着自己的扮演扮演相国的女儿,那个驰名京城的闺秀,在金玉阑干的香闺,在繁荣昌盛的京华。

宫灯的光是淡火红,映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像是灯笼上的美人。

……

“娘!”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银瓶丢魂失魄地大喊了一声,爬起来撞进了门去。

宽敞的院子里,雨很小了,月亮高升,伏在正房琉璃瓦的飞檐上映出一层银霜。银瓶跌跌撞撞扑到房门上,门被锁得死死的,她把手拍搡着门。拍不开,把手拍肿了,也只是拍。

“娘!娘!”

虚胀的嗓子从她的喉咙里逼出来,眼泪混着雨水淌。

“娘,你开开门呐娘,是我,是婉婉……爹,哥哥,哥哥怎么都不理我了?娘”

桂娘好容易跟上来,看这光景便猜出了几分,一把揽过跪在门旁的银瓶。

“你、你可是想起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