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急诊,我很不适应通宵值班,你却一次不落地坚持下来。”
如果我不去值班,赵琛会把我灭了的……
“再现在……”
“好啦”我赶紧打断她的举例说明,“医生不是胆子大、会沟通、能熬夜就可以当好的。我倒觉得阿涵你既有耐心又负责,对病人态度超好。”我只是,很快进入一种角色扮演,很快熟悉一种工作模式。机械且盲目。
不管习惯与否,不管有无兴趣,实习总在继续。
产科是产妇的天下。待产妇们膨隆的腹部里孕育着新的生命。从小小的受精卵开始,一点一滴发育、长大,过程神奇而精细,稍微不慎都可能导致畸形。已产妇们的病房里则多出鲜嫩的小生命。看上去那么弱小,小胳膊小腿儿。我于是不敢抱,怕不小心捏着碰着他们吹弹可破的皮肤。
文学里总是用“散发着母性的光芒”来修饰准妈妈们。但很抱歉,我始终看不出哪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的面容上散发出这等抽象的光芒,除了可能出现的水肿,就是闪闪油脂。
怀孕的女人不修边幅,基本上是真理。明星除外。
但这些女人都很伟大。怀孕生子,不管是顺产还是剖宫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趟的恐怖事件。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恐怕是爱的极致。
所以产科病房里作为陪护的准爸爸们和爸爸们总是被教育要细心耐心恒心爱心责任心。
我和阿涵分开管病人。如果是属于自己管辖的病人,从首次病程记录、入院记录、查房记录、病程记录,一直写到出院记录,其他任务如上剖宫产手术、换药、拆线,等等。工作模式并不复杂,甚至可以技巧地避开消耗脑细胞的技术活,代价是失去培养临床思维的机会。
有得有失,这个世界才能平衡。
另一个例子就是每天扮演低调好学生角色,虽然比较做作容易产生压抑情绪,但一不小心就赢得了张老师的好感。为此某人暗自得意了好一阵子。
周五下午的医生办公室里一般人少很安静。空调开得很足。我在努力贴化验单,一边唧唧歪歪哼着歌。
“新来一个病人啊,注意一下。”某护士姐姐走进来,在贴墙的黑板上写明新病人的姓名、床号和经治医生。
我下意识抬头瞄去,然后正哼着的歌断在半截。
朱媛!?
入院诊断是早期流产,是同一个人无疑。距离无痛人流术的那日还不到一个星期,孩子到底保不住。
阿涵走进办公室,一脸思索状:“我好像看到前几天那个哭哭啼啼的病人了。今天下午有无痛人流术?”
“不用怀疑你的视力,不过她这次是来住院的。”我示意阿涵看黑板。正聊着,刚才那位护士姐姐又嚷嚷着走进来:“乔医生不在?你们谁跟乔医生的吗?新来病人的家属很难缠啊,谁赶紧去看一下。”
朱媛的家属?
我和阿涵齐刷刷摇头。乔医生是朱媛的经治医生,这会儿办公室里刚巧没有她那一组的人员在。
护士姐姐嘟囔着走出去。我瞪着门口的方向好一会儿,还是低头继续贴化验单。要做低调的实习生,非本组内的病人最好不要插手。
把琐碎的事情处理完就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了。办公室终于“沦落”到只剩下我与阿涵两个人。“阿涵,要不要一起下班?”我打算撤退。
“等我十分钟!”
我凑过去看,她正咬牙切齿地写病程记录。“你……”
“你……”
咦,与我同时出声的好像不是阿涵……我转身,脱口而出:“你是酒窝!”
“噗”有人当场笑倒,“郝守宁,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里莫名其妙陷入一种诡异氛围。
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笑得花枝乱颤死去活来。
另一个是我见过三次面,看起来像良家妇男,目前有“搞大女朋友肚子”嫌疑的酒窝男。
我的眼角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