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里除了人头就是衣服。”我感慨。
“多热闹啊。”阿涵喝了一大口可乐,心满意足状。
我投之以不屑的一瞥,实在难以苟同她的恶趣味。
她突然绽开笑容,如阳光般温暖灿烂。她说:“以前的时候我家也很热闹的。”她用了“以前”这个悲伤的词,那意味着转折,意味着消逝的快乐。令我莫名惶恐。
“我爸爸很会说笑话的。”她搅拌着可乐里的冰块,笑容仍然明媚,却有说不出的僵硬和虚伪,“所以他去世后家里就冷清了不少。”
我想阻止她开口,可是来不及。
我们总是选择和亲密的人分享秘密。不管是真正的,还是自以为的亲密无间。将沉淀心中的悲欢离合说出口,代表无条件的信任和依靠。阿涵选择对我倾诉,她相信我,她希望与我分享她的故事。
可是我却自私地不想要。因为我怕一旦自己被给予了亲密,我就必须承担起这份信任,更甚者,她会希望得到同等的对待。人们总是强调要“彼此”信任,不是吗?
我只想要彼此陪伴的感觉,那种简单的“在一起”,而不是内心深处的牵扯缠绕。对阿涵,对郝守宁,都是如此罢。
可是现在由不得我愿不愿意。阿涵已经说出了口。她开始了她的叙说。她的故事,当年的心情,曾经的细枝末节,还有一路经历的艰辛。用平淡的语气,回望的姿态,一点一点,慢慢地讲述。
我不可以阻止。
阿涵说,她的爸爸是如此可爱如此洒脱如此能干,最重要的是如此地爱这个家,可是又离开得如此迅速。她根本来不及将这份父爱沉淀到心底,他就已经消逝在时光的洪流中。“是肝癌。所以我学医,就算我家人都不太支持我的决定。”
“我本来就比较内向。爸爸去世那年变得更加沉默,都快接近自闭的状态。再后来我竟然慢慢走出来了。原来不论多么难捱的坎,多么深重的伤,都是可以撑过去的。我现在喜欢热闹,因为觉得那样才能感觉到人气。”
我突然想跟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在鄙视你的恶趣味。对不起,我总沉浸在自己的懦弱害怕里,从来不曾想过用心去感受你。
人人都有伤心事,偏我将自己的内心纠结当成无以伦比。
多可笑。
“什么时候天变得这么黑?”她突然啊了一声,将我的七魂八魄收回来。
瞄一眼窗外,我也忍不住“啊”地叫出来。刚刚还是阳光明媚天,这会儿乌云密布,一下子变成了夜晚。
要下雷阵雨了。
“我们慢慢吃。”我笑,“正好多坐一会,一上午走得我脚底心疼。”我知道自己并不热衷逛街,更喜欢待在安静的小屋捧着本书,任时光飞逝。但或许从今天往后,我会试着让自己适应阿涵的爱好。
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脆弱才会让人产生保护欲。
她的坚强让我心疼。那是一种比我的“麻木往前冲”更要勇敢积极的应对方式。她是真的坚强。我不过是一种伪装。
雨居然下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停,连收敛变小的趋势都仿佛没有。
“怎么回事啊?”我有气无力地戳着可乐杯里剩下的小碎冰。
“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坐着?”阿涵玩着吸管,也是口气无奈。麦当劳里的人群密度慢慢增高。进来避雨顺便吃东西的人一堆接一堆,偏又没几个人冒雨出去,所以座位早坐满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她压低嗓音,示意我看站在不远处直愣愣盯着我们的一个小男孩。
“这街逛得够有气势……”我站起来,拿好大包小包,“算了,走吧。”
两个人的脸皮显然都不够厚。
一推开麦当劳的门我就后悔了。
“这么大的雨怎么逛街啊,连走路都成问题。”我觉得头疼,可是再回头不光是没位置,还要面临人挤人的困境。张望左右,这家麦当劳位于广场,恰好是上下两段商业街的衔接点,周围一圈都是小吃店,竟没几家宽敞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