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士兵进来,只押走贺庭方。

他被押到角楼的二楼。

“进去!”押送的士兵用绳子绑死了贺庭方的双手,然后把他推进去。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箭垛处有三张榆木弩床,绞盘上的牛筋弦已松弛,床板上刻满了歪斜的"正"字。

风雪从外面吹进来,室内也没有炭火。

贺庭方觉得有些冷。

他年纪大了,遭不住寒气。

那种彻骨的寒意又钻入他的骨缝中,他的身体隐隐作痛。

这种痛觉中夹杂着古怪的不安。

贺庭方被束缚的双手捏紧了拳。

那种不好的直觉,那种危机感突然又出现了。

强烈的不安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心口好似有一把刀要戳出来。

门外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门窗上映出一个走动的人影。

那个人影走一步,贺庭方心口的刀尖就戳出来一分。

他闭上眼,稳住心神,不去看人影。

等听见门开合的声音后,他才道一句:

“越王殿下,藏得当真是深,贺某叹服。”

门已经关上了。

一双厚实的布鞋走到贺庭方面前。

温和如润玉的声音在贺庭方耳边响起:

“贺大人,可还认得我是谁?”

贺庭方闻声,猝然睁眼。

眼前是郝仁的面容。

贺庭方冷笑:“你是岭南来的,原来早就暗中投靠了新主。”

郝仁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放在额角,指尖微微用力往下抠。

他指间拈着一层薄薄的皮,一寸寸地往下撕扯。

就像戏台上的戏子取下满是颜料的面具,露出真容。

贺庭方冷笑不出了。

他眼中映入一张极俊逸的面容。

一张他多年未曾见过的脸。

熟悉又陌生。

窗外的风雪疯狂拍打门窗。

贺庭方心口的那把刀这一刻彻底戳穿而出。

他气定神闲的面色终于碎裂,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良久,他唇瓣发白地吐出两个字:

“是你?”

郝仁目光泠泠:

“贺大人觉得在下藏得可深?”

第360章

天色晚了。

再漫长的一天也会有尽头。

日月不死,每一日的尽头都是固定的。

可惜人生变故苦多,人常常不知自己的尽头在何时何处。

而贺庭方在看见裴凌云的那一瞬间,心中明白,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做事情从来都是有准备的。

很多他平静应对的场面其实在他脑海中演练过许多次。

他独自在屋内等待的时候,想到了很多种说辞,很多种办法来说服慕容棣。

他预料到慕容棣的每一种反应,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