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画笔走游龙,线条行云无滞涩之感,笔意从容,落墨有章。好啊!”

“这可比我家郎儿画得好多了。”

“何止比你家郎儿好?比你画的都好!

有人对慕容循道:“早就听闻衡阳郡主善丹青,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慕容循向来疼爱女儿,此时言辞中也颇带几分得意:

“几位过奖了,小女今日画得仓促,若时间充裕,还能画得更好些。”

他们在慕容婉的画前称赞再三才移步。

慕容循等人刚上二楼,就见好几人都围在角落的一幅画前议论纷纷。

“此画当真是哪家女儿所作?”

“不像啊……”

慕容循笑:“什么画这么稀奇?我们也去看看。”

身边人道:“再稀奇怕也比不上衡阳郡主的画。”

他们从人群缝隙望去,视线落到那幅画上。

几人一下就哑了声。

画卷上,朝阳初升。

数棵杏树参天而立,树冠上繁盛的杏花和天边蒸腾的云霞交融在一起,远远地化作一团粉雾。

像花开在了云中,也像云霞下长出了树。

粗壮的树干从云间延伸到地面,地下错节盘桓的根茎居然被画了出来。

那树根蜿蜒盘曲,深深地扎进地下,然后豪迈地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几乎和树冠一样大。

这幅画里,杏花树成了天地相连的通道。

慕容循看了又看,觉得这画根本不像小姑娘的画。

这样磅礴大气的画法,应当是男儿画出的才对。

“这是在看什么画?”

张太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在家休养了几日,喝了几碗川贝母粥,嗓子好了许多。

因为和老国公还算交好,因此收到帖子后也来了。

大家对张太傅都甚是恭敬,让出了一条路。

张太傅见到画后,显然眼中露出意外之色。他目光定定地看着画,忽然道:

“劳烦将这画倒挂过来。”

楼上伺候的侍婢依言将画取下,上下倒转,重新挂了上去。

众人疑惑地看看张太傅,再看看倒挂的画。

倒挂的杏花图上,杏花树长在云霞中的树冠变成了根,云霞变成了染了霞光的土地。

而庞大的根茎则反过来变成了树冠,空空的没有花叶,似冬日的一棵枯树。

天变成了地。繁花变成了枯木。

画倒过来后,其他人才看见一行原本倒写的小字:

【天可作地,地可为天。春来冬去,冬蕴春晖。】

“这”观者愕然,不知该如何评价。

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因为太出格,太特别了。

京中没有任何一个画师会这样教,没人会画得这样……天马行空。

屋内寂静了片刻。

有人看见画上落款处写着黑山府苏知,因而询问:

“不知这苏姑娘是哪家闺秀?”

一直站在赏画人群中的郝仁开口道:

“是在下的独女。”

郝仁唇边有压不住的浅笑,眼里都是身为父亲的自豪。

知知从小跟他画画,细节的笔法、技巧是他教的,可是画面的布局和内容从来都是知知自己的风格。

她理解的虚实相生和别人眼中的虚实相生是不一样的。

小时候画的是鱼上天,鸟凫水,现在年纪稍大一点,在不拘一格的路上越走越远。

张太傅:“好一个‘天可作地,地可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