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冲我们母子发什么火?裴家又不是我们定的罪。”
慕容循握紧拳头,一腔被懦弱包裹的苦涩悔恨无处发泄。
“停车!”
慕容循掀开马车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燥热潮湿的夜风吹进车厢。
慕容婉抱着贺妍的腰,感到母亲的身体好像在颤抖。
她抬头。
一滴泪落在额间。
贺妍捧着女儿娇嫩的脸,泪意难以抑制,眼中有悔亦有恨:
“婉儿,你记住。
待你长大,绝不可嫁你父王这种人。”
第51章
闷热的夏夜,无处不燃着一团隐形的火。
烧得人肺腑灼热,心境难平。
慕容宇在寝殿内,饮了两碗冰镇的茶水,胸中的火气没有减去半分。
他是帝王,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
区区一个臣子竟敢当众对他口出狂言。
宋延斥骂的时候,慕容宇仿若在他垂垂老矣的身上看见了裴定礼的影子。
裴定礼当年就是如此过分。
他口中虽不像宋延那般吐出污言秽语,却比宋延还令人厌恶。
当初,慕容宇刚登基,不善处理政事。
裴定礼每日事无巨细地问他,考他。
他略有思考不周之处,裴定礼就一脸肃穆地劝诫:
“皇上可知,一句戏言便会让黎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君者,当以民为先。”
他若是反驳,裴定礼就愈加劝谏,甚至跪下。
好像显得他是个无能昏庸之君,而裴定礼是忠直难得的肱骨栋梁。
他明明是天子,天下都为他所有,万民都臣服于他脚下,他有何不可为?
他后来不过是想多建几座行宫,裴定礼竟敢搬出先帝的名头斥责他:
“荒唐奢靡,骄奢淫逸,绝非贤主所为!”
裴定礼一向是如此大胆,仗着自己的元老身份,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裴家世代有清流之名,不少朝臣对裴定礼信服有加。
他启用扶植贺庭方,让贺庭方与裴定礼形成抗衡之势。
裴定礼被告发私通敌国时,他想借此机会让裴定礼吃点苦头,再把他贬去偏远之地。
可最让他愤怒的是,他才将裴定礼下狱,第二日就有百官上书为裴定礼求情。
第三日,文武官员跪在殿前,求皇上三思明察。
第四日,长安城的文人学子聚在皇城门口,要为裴家讨公道。
大瑜是他慕容家的天下,可这些昏了头的文人信裴定礼多过信他。
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慕容宇召来他最信任的青阳道长,青阳道长卜算一卦,竟道:
“卦象有异,天下气运落于裴氏,裴氏后人,必搅乱乾坤,倾覆朝纲。”
慕容宇看着百官学子呈上的文书,对青阳道长的话深信不疑。
裴家显赫如此,得人心如此,将来必成大患。
那一刻,慕容宇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裴家的威胁,决心铲除裴家。
那年他二十三岁,登基八年,第一次用强势手段镇压官民。
朝野内外,有胆敢为裴家开脱的,一同视作谋逆之罪。
这一回,裴定礼在狱中,无人能够在慕容宇身边阻拦。
也是从这一年,慕容宇才真正尝到身为帝王的至高权力。
裴家被流放前夕,男丁皆被灌下绝嗣药,不得诞后。
过了几年,听说恭亲王府的裴璇怀孕时,慕容宇亦不能容忍,再次下手。
听闻裴璇身亡,慕容宇的心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