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涧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妈是因为听到我姑姑说我表哥也跟我同一天回家,但他和我不是一个机场,姑父叫表哥自己回家却跑来另一个机场接我,我妈妈觉得过意不去,不跟我商量就替我回绝了姑父的好意。”

“我当然可以选择自己打车回家,但是机场偏僻我一个女孩子独自打车,我其他家人都会担心我的安全,从来不让我自己回去。我妈妈却从来不考虑这点,她觉得她把我教育得非常独立且有自我保护意识,在她眼中我应该是个无所不能的大人,而不是一贯依赖家长的女儿。”兰涧轻叹一息,“因为这件事我和我妈妈三个月没有联络,就连春节期间,我也没有对她说一句‘新年好’,因为我想以这样的方式让我的母亲学会对自己的孩子道歉。可她做母亲,总是固执、高高在上,同时也受尽我父亲的宠爱,无需委屈自己。我等不来她的道歉,后来是家里一些长辈知道缘由后劝我跟我妈妈和好,他们都认为我只是在赌一口气。他们都这么说,就连我大学起认识的笔友也那么说,所以我只好写了一封信给我妈妈,告诉她我的想法,她回信给我,虽说尽肺腑之言想让我知道她很爱我,却只字不提道歉。”

兰涧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低,她垂首低眸,想将恹恹之态藏掖,头顶却传来崇明朗润温柔的询问,“他们都这么说,那他们又是谁呢?”

“是姑姑,是二叔,是小叔家的堂兄孟颀孟旸。”兰涧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攥在手心,她不敢看崇明,不敢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再次暴露在他面前,“他们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我在世上最亲近的家人了。”

“可他们不一定是对的啊。”

崇明心疼兰涧的遭遇,回想起今年开春她刚回来实验室时,确实看上去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只是给了她一个红包,她便笑得格外开心。眼下再回忆起来,他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明明发现了她的异样,却没能问问他的小师妹,为什么区区一个红包,都能让你开心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兰涧偶尔看到有人夸赞一个得体从容的年轻人时会说,“只有在父母恩爱、沐浴在被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小孩,才会那么有自信有底气。”

在外人眼中,孟兰涧一直就是这类有自信有底气的小孩。

可这个小孩一直以来都知道,就连对父母而言,她都不是会被第一个选择的人。

她的父母会把她丢给佣人关在家里,偷偷去约会散心,偶尔很临时将带她出门,原因是觉得两个人总是约会没带上她心中有愧,最终决定变成家庭聚会。在很小的时候,被各种佣人和亲戚照顾着的孟兰涧是没有这种意识的,但外婆过世后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她认知到自己被隔离在父母之外的意识越来越强烈,他们给予她陪伴与爱,却始终无法将她列入首要选择。

孟兰涧这才明白,父母爱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父母除了自己之外最爱的人不一定要是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情况也并无不合理之处,但这就让孟兰涧养成了很容易放大别人对她的好意的习惯,她对所有外来的帮助都当作是种额外的馈赠,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就连父母对她的好,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爸爸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妈妈生的孩子;妈妈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她爱情的结晶。

懂得感恩的孩子总是柔软善良,细腻得像一团软绵绵的布丁蛋糕,就连别人拿叉子扎她一下,那些骇人的孔洞都会被她慢吞吞地自我吸收,消失不见。这种变相的内耗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规范着她,逼她成为一个宽容大度,不喜欢节外生枝的大人。

所以她才会在其他家人都规劝她、要她跟害她伤心的妈妈和解时,选择低头。不是她必须这么做,而是她被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拉扯寒了心,宁愿是她退让,换取自己的问心无愧。

“其实啊,我本来打算去欧洲那座小城找二叔度假过完春节的,二叔没有成家,他独自住在一座红砖小屋里,屋子前就是他的葡萄园。但是冬天葡萄藤都枯败了,我每天从二楼打开窗看到那样的画面,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