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曼娥晃了晃,如同断翅的鸟,倏然倒下。
她躺在湿润的泥地里,迷茫睁着眼,看见漫天璀璨的星河,盛放的花团美得如梦如幻。
骗子。
眼角有什么温热又冰凉的东西流淌下去,她的心撕扯着疼,疼得几乎麻木。
眼睫无力颤了颤,她疲惫地、一点点闭上眼:
那些好,那些善意,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样就放弃了吗。”
轻柔的叹息,仿若温和,却比晚风更清淡薄凉。
温润病弱的青年缓步走来,宽袖微微垂落,修长的手腕轻抬,侯曼娥整个人无力漂浮到半空中。
无数光影从花海中飞出,缠绕着她飞舞,如蝶缠花,曼妙美丽,然后…一道女子的虚影缓缓被从“侯曼娥”的身体中拽出。
那虚影紧闭着眼,容貌美艳,满脸斑驳泪痕,却是一张和“侯曼娥”截然不同的脸。
那是,最真实的,也是最脆弱的,李曼娥。
“果然…我便奇怪,那卷书里面的云天秘境,可没有写有北辰法宗的侯姑娘啊。”
温绪看着李曼娥的虚影,莞尔一笑,用世上最柔和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真相:“所以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人,对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低低地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拂袖,更多的梦萤从花海中飞出,铺天盖地飞向沉睡在噩梦中的侯曼娥,它们盘旋着她,缠绕着她,无数萤光洒满了她的身体,侯曼娥仿佛被什么蛊惑,却缓缓抬起手,双手一点点掐住自己的脖子。
她眉心的青色旋涡毫无反应它可以阻止任何人,却无法阻止它的主人伤害自己。
温绪含笑看着,像是在看一支花的盛放与凋零。
萤虫如梦盘舞,侯曼娥闭着眼,流着泪,哭得无声又绝望,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越掐越紧,掐得她脖颈勒出青紫的手印,指甲划开刺目的血痕然后漫天萤虫猛地暴散开,它们惊恐地飞散,却还是被大片大片碾碎成尘埃飘散在空中。
侯曼娥掐着脖子的手骤然泄力,已经要飞向温绪掌心的魂魄重新归体,仿佛感应到熟悉的气息,连她整个人紧绷颤抖的身体都放松下来。
温绪眼中的笑意倏然凝固。
他缓缓地侧过身,看见纤瘦的青衣少女,静静站在花海的边缘。
她宽大的青衫被晚风拂动,三千墨丝以素带束起,清姿燕骨,腰悬一柄青竹长剑。
她缓缓向他走来,一步一步,她所过之处,绚烂梦幻的花海大片大片枯萎衰败,露出泥土下累累的尸骸白骨。
纤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缓而坚定地握住剑柄,她抬起了头。
隔着遥远的距离,温绪看见了一双比月色更沉凝明透的眸子。
“温绪。”
她一字一句,轻而缓,却平静如海:“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
第二十六章
夜幕低垂, 漫天银河流霞涌动,大地上,瑰丽盛放的锦簇花团大片大片枯萎成灰烬。
温绪看着浩浩荡荡一路枯萎蔓延到鞋尖的花海, 抬起头, 看着沉凝着眉目,按住剑柄、一步步挟裹着恢弘剑势走来青衫少女, 有那么一瞬间,竟恍惚觉得,磅礴的山海自她身后滔天而起
她道:“温绪,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
温绪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种力量,一种毋庸置疑的、不可抗拒而只能选择俯首的强大力量。
那力量太过壮阔、太过浩瀚,以至于连晕荡开的滚滚余波都震得人心尖发颤。
温绪的手突然又麻痒得厉害。
她真的是…真的是…
他用力掐了掐掌心,用疼痛刺激自己强行从那种微妙得头皮发麻的亢奋中醒来。
不, 还不是时候。
温绪看着林然在夜色下褪去了所有柔和、清亮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