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有两个人啊,我迟疑着点点头,他嘴角弯起,笑得很苍白,“他们没有告诉你我听不到吗?”
我摇摇头,才明白他刚才看窗户是因为反光到了我的嘴在动。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和我说话要盯着我的脸,是在看我的嘴型。
最后他没有休息,问我累不累,我说不累,他说那就走吧,快点到夏庄。
下了高速还有一段路要走,他明显紧张起来,摘下帽子纠结是戴还是不戴,把运动服的拉链解开,又脱下,问我哪样比较好,这难倒我了,但是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怎么穿都很帅。”
他应该是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余光里看到他的手指在膝盖处不停摩擦,真的很紧张。连带着我也有些紧张。
进村的路很难走,我们两个在车里晃,他抓住了上面的扶手,很难受的样子,我尽力把车开得平稳些。
前面就要到了,在他的指挥下我开进一条土路。路两边的麦子犹如广阔的金色海浪,我们穿行其中,朝着路的尽头。
“前面有人家结婚啊?”我看到地上有碎的炮仗纸,沿途的墙上贴着喜字。
“停车。”贺先生突然说。我停下,他让我找个阴凉地等他就好,我忙说好的,您不用管我。
临下车前,他扶了扶帽檐,问我:“小韩,我看起来怎么样?还可以吧?”
我说:“很好!”
他平静地看着我,我赶紧竖起大拇指比划:“很帅!”
他说谢谢。
今天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外套和浅灰色长裤,整个人干净挺拔,但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找不到一个踏实的依托,很没有安全感。
我将车停在一棵巨大的榆树下面,将座椅调低,打开半截窗户吹着带有草味道的风,外面郁郁葱葱,蓝天绿树黄金麦,打眼望去一片初夏好景。
正当我迷迷糊糊打盹时,车窗被敲响,我睁眼,是贺先生,他手向下压,示意我落下车窗。我赶紧坐好,车窗降到最低,“贺先生怎么了?”
他对我扬了扬手中的钱,“小韩你有现金吗?”
“有的!”我手忙脚乱地掏兜,在不同的几个兜里找出所有的现金,零零碎碎总共没有多少钱:“抱歉,我只有这些。”
“谢谢。”他低头数了数,“算我借你的,回去还你。”
我懵懂地点点头,他又转身走了,这下我不敢睡了,生怕耽误他的要紧事。
但他很快就回来了,“走吧。”
他好像很累,回去的路上一直靠着椅背闭目休息,眉毛紧紧蹙着。
拐弯的时候我发现后面有人在跑,是在追车?他穿着西装,跑得很狼狈,我不知道该不该停。
纠结了片刻,我又看向贺先生,吓了一跳,他的脸白得像纸,眉毛皱出深深的沟壑,“贺先生!”我喊他,他听不见,我只能先停车。
他却在这时睁开眼睛,那是怎样的眼神,我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只看一眼就感觉痛,他说:“我没事,去镇上。”
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可能他也不是在追车,我见贺先生太难受,便没提起。
到了夏庄所属的镇,他恢复了些,稍稍坐直了。
“我们在哪停?”我问他。
“随便逛逛吧。”
“好。”我们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他撑着下巴认真看向窗外,脑后的头发打卷,毛茸茸的。
这个小镇并不繁华,太阳能把整条街道照得透彻,街边树很多,蓬松着跳跃着的尽是夏意。
午后悠长,我不禁把车开慢一点,让他慢慢看。
“小韩,你去帮我问问,那个卖书的摊子怎么没有了。”其实他说话语调有点怪,像找不准调一样,有些字发音不太正确。但我想是因为没有听觉,所以发音也变得困难。
“好的!”意识到他听不见,我就先下车去了。
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说那个卖二手书的摊主走了,没人知道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