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宫门,跟着他的小太监忽然捂着裤裆喊尿急。
“滚滚滚!”曹茂春不耐烦地摆摆手,等小太监一溜烟跑开,隔着衣襟摸了摸薄薄的银票,得意地哼起小曲儿。
银子是个好东西。
没根的太监没别的念想,就稀罕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
白日里朱红的宫墙在夜间变成深灰,他仰头瞧了瞧,今夜无风无月,天空被高砌的砖石衬托得越发遥远,自己站在狭长幽深的宫道里,像是落进一个张不开手站不直腰的棺材盒子,隐隐透着不祥。
“喵嗷!”这当口,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儿从他脚边蹿过,叫得撕心裂肺。
曹茂春吓出一身白毛汗,酒醒了三四分,沿着墙根急匆匆往华阳宫赶。
他跑到花木掩映的聚景园,停下来拄着膝盖喘气,忽觉身后有阴风飘过,立时大叫一声:“谁?”
还没回过头,一双细瘦的手臂已从灌木丛中伸出,用力推了他一把。
曹茂春重心不稳,趔趄着栽入不远处的水井中。
先是“咕咚”一声闷响,紧接着,井底传来挣扎声和呼救声。
行凶之人从树丛里钻出来,拂了拂发间沾着的草叶,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分明是拜了蒋星渊当干爹的小钟。
小钟斜着三白眼笑了笑,使出吃奶的劲儿搬起青石,叠在井口上,将曹茂春的动静封死在里面。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待到底下重归寂静,往井边啐了一口,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
得知了曹茂春失踪的消息,贞贵妃兴师动众地命宫人搜寻了好几日,方才从井中打捞出泡到浮肿的尸体。
酒醉失足,导致意外身亡,这案子看不出什么疑点,贞贵妃也无深究之意,没多久便不了了之。
临近年关,贞贵妃代理六宫,诸事缠身,华阳宫里又空出个内侍的位置,着实有些应付不来。
趁着徐元景宿在这边的机会,她抱怨着自己的辛苦,因批写公文而微微红肿的玉指摊开,朱唇嘟起:“依臣妾看,万岁爷真该在宫里开个学堂,命那些目不识丁的太监和宫女们进去好好学学本事,也省得臣妾还要辛辛苦苦地亲自批阅。”
徐元景被她的娇蛮模样逗得发笑,俯身亲吻着柔嫩的玉手,道:“你宫里不是有个识字的太监么?我记得他的字写得还很不错。”
“他呀?”贞贵妃眼睛滴溜溜一转,表情越发的不高兴,像是有些嫌弃蒋星渊,“他倒是识字,人却呆板了些,不如曹茂春会说话,只知道闷头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