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让默然地站了半晌,他的手松松捂在自己的腰封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揪着带子试图拉开。

可他的神色有些委屈,并不是以往床第间春情泛滥的样子。

姬元微皱着眉把他的手按住,终于忍不住地,“父皇没有生气。”

姬让快速抬起头来,视线紧紧盯着姬元的神色,终于确认了父皇是真的没有兴趣。

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姬让有些难堪和茫然,他还能做什么,去换到一些他想要的东西呢?

姬元又叹了口气。

朝中撕得剑拔弩张、后宫闹得鸡飞狗跳,这个男人眉头都没皱过几次,今日倒是不停地叹气。

“你在想什么呢?”姬元轻声说,虽然他知道这孩子也不一定想告诉他,又怕吓到人,只好再接上一句,“算了,不想说也没关系。”

姬让却反手攥住了他捂在腰上的那只大手,低头露出来的一点面上有些红红的,细声细气地吐出几个字,“儿臣……儿臣想要那块墨……”

父皇的手宽厚而炽热,烘得他发抖,他生怕父皇听不清,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口齿清晰地再说了一遍,“儿臣想要贺知新那块墨。”

午后的风掠过门窗,带起一片细微的木板碰撞声。

在闷热的空气中,姬元说,“还有别的吗?除了贺爱卿那块墨,谦谦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姬让攥紧了父皇的手,语气带着些将被应允的、压抑不住的高兴,“不、没有了,儿臣只要那块墨。”

但是姬元安静了半晌。

姬让在沉默中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轻声道,“……您问我还要什么,是要换别的来给我吗?”

姬元安抚地拍了拍姬让的手,一时不知从何与他讲起,“那块墨对贺爱卿会有用处的,来日他必将成为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对谦谦也是一个助益,这也算是父皇送给你的了。”

姬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可是我、我没有和他们……”

姬让瞪大的眼睛里带着些柔弱水光,他的唇都有些颤抖,“谢太傅找我的时候,我没有去,贺太傅问我的时候,我也没有答应啊……父皇,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不会和允礼抢,我不会有任何支持的,您还不放心吗?”

这是他第一次和姬元说这样的话。

他是宫女所出的大皇子,没有母家氏族辅助,没有朝中派系扶持,空有一个最惹人眼红的皇长子头衔,却是最不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

这是姬元等人多年来刻意形成的局面,大皇子不会成为储君,但他会是一个盾,为储君混淆视野的最完美的盾。

姬元曾有过几次怀疑,但直到今天才明确地意识到这个孩子是真的知道的。

姬元将看起来快要落泪的孩子搂到怀里,语气很温柔,无人可见他紧紧皱起的眉宇,“没关系,不管是谢太傅还是贺太傅,他们支持你,都是一件好事……父皇很高兴,谦谦可以去的,去见见他们……”

他的手反复顺着孩子的脊背,这应该是很常见的安抚孩子的手法,只是以往都被他用到床笫之中。

只顺了几下,大掌的摩挲就变得迟疑起来,刻意地往外拉开些距离,隔着几层衣物和空隙,小心谨慎地上下顺过。

这么柔和的抚摸,理所当然地就被姬让轻易推开了。

姬让后退一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和以往一样冷漠,“儿臣只是想要那块墨而已。”

“像你这般懂事的孩子,天底下哪个做父亲的不心疼?”

他只是想要一个父亲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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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之中,是否真的有父子之谊,兄弟之情?

马车摇摇晃晃,颠得姬让的思绪也断断续续的,他总是想不太明白一些事情,但是难过了就该避开,高兴了就该贴近这个简单直白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所以他不再去想,也不再让自己有所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