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发丝松散, 寝衣轻薄,襟口微露出里衣上的刺绣海棠,脸蛋被?汤婆子烘过, 也似海棠的淡绯, 借着夜色看, 只觉有股初醒时分的娇憨。
元昇忽就?觉得这趟来得挺值。
他仆仆风尘,玄色的狐裘里带着冬夜的凉意, 只坐在?那, 寒气?便吸入了鼻腔, 也是扰人清梦的。
杜初月翻了个身,只用后背对着他。
“既已醒, 就?别装睡了。”
她眯缝开眼, 回头道:“我分明落了锁,你如何进来的?”
“孤说?过, 这放鹤轩是孤的地方。”
看来她得私下?找人制把锁才行。
“世子不是不愿来放鹤轩?今夜前来是因?为撤掉了看守的兵卒, 又想跟小女提。”
话?未说?完, 脖子被?他轻扼住,没用力道, 只含警告。
“杜初月,再说?这种话?试试。”
寒凉染上了那双微醺的眸子, 杜初月触及他的目光,心头讪讪然。
交易是他提的,先前也否认了心悦于她,如今她学他平日里的讥讽,这人却?不爱听了。
大概只愿他们暂时停在?囫囵里,彼此心知肚明便可。
夜色笼罩,气?氛有所冷却?,元昇扫眼她这屋子,跟他去?时不差,只案几上多出包炒栗子。
“你一个没吃?”
杜初月含糊一声。
他瞥过眼来,“不喜欢?”
“也没有。”
元昇轻哼。
估摸是他晨间那句话?惹的,这包炒栗子也被?连坐,元昇走过去?,见栗子有些冷了,栗香味还在?。
他去?小厨房里找来炙肉用的铁网,将它驾在?火炉上,再从那包栗子中挑了些果肉饱满的放上去?。
原就?熟透了的栗子经炉火烹烤,立马发出爆裂的噼啪声,元昇分外有耐心地替它们翻着身,避免烤糊。
杜初月半躺在?床上看他动作,“这么晚了,你也不嫌折腾。”
元昇轻讽,“孤可从未给女娘送过吃食,整座雍州城恐只有杜娘子不稀罕。”
“小女可没说?不稀罕。”
她起床披了斗篷坐到他旁边,闻到了浓郁的焦香味,栗子被?烤得开了口,露出棕黄油亮的果肉。
刚买来的时候不觉着,现今瞧着竟这般馋人。
她顺手取了两支竹笔,左挑右选地夹出颗最大的来。
元昇笑道:“你倒是机灵。”
只是还未将它放到位,便见竹笔错开,栗子顺势滚落在?地,这才夸她一句,跟着就?是笨手笨脚。
元昇亲自挑出颗,放到巾帕上。
“放凉了再吃。”
这话?裹着夜色,掺着栗香,是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
杜初月眨巴眼打量他,男人侧着脸,半边没入阴影,半边映着炉火,下?颌锋削分明,可眼睛还有唇线都是松闲的。
难道是贪墨案的结果很好,心情?舒畅?
元昇像是未觉她那道久久停留的目光,依旧瞧着炉上的栗子,低声道:“还想孤给你剥开?”
她怎敢呢。
杜初月收了视线,伸出手指想试探栗子的温度,刚触碰到,立即弹射般地收回手。
正烫着。
只这下?,指尖被?烫得热辣,她捏耳垂放凉。
元昇望过去?,见她不嫌疼地将耳垂捏成了水滴状,耳廓被?炉火映成了清透的玛瑙色,靠近鬓发的地方有颗黑痣,显得小巧玲珑。
几缕发丝不经意垂落,堪堪将那黑痣遮住。
他伸出手,将那发丝抚到她耳后,像是挥开蔽月的轻云,那颗黑痣便是高悬于天的纤月。
杜初月手上的动作就?停了,微侧过目,撞见他黑沉无澜的目光。
元昇忽就?覆下?身,吻在?那颗黑痣上,她有半分瑟缩,他揽住肩不让她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