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狱丞快步退入黑暗。宁展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取下景以承手中的火折子?,不动声色。
亮光所及之处固然有限,火焰不足景以承拳头大小,但适间一直由他自己?掌焰,面对四下未知尚能镇静。哪想宁展招呼不打,取走了他在此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景以承一下搂紧包袱,心贴着笔墨纸砚狂跳。
宁展不急于察清他们踩在怎样一块儿地上,反将光亮伸至栅栏外,打量起径道两旁随着延伸而?高高堆起的草。他很快确认了猜想,收回火折子?,递还景以承。
景以承接过这一小撮希望,暂且舒了口气。
置身黑暗,人们目光所及往往比当下预测更可怖。若无决心探到底,其实不如不见。
景以承把火折子?举高,想想自己?可是这里最年长的一位,咬牙往前带路。
依着微弱的光亮,三人将地牢从头到尾粗略摸索一番,可知囚室左六间、右五间,室内草垛高约四尺,且皆有数卷草席横于垛前。
席中裹着些难以挥散的秽气,白骨断骸散落在囚室的各个角落。
最终,三人聚焦于右侧最大的一间囚室,里边儿坐着整个地牢里除他们以外,唯一气息尚存之人。
此人蓬头散发,扶膝而?坐,隐约露出的脸部被道道猩红划得?面目全非。宁展一眼便认出他握在手里的马刀,那是青竹隐士的荣誉。
宁展肯定,那人就是卫子?昀。
见宁展驻足,宁佳与也?不催促,只问景以承要来火折子?,率先推开面前并未上锁的木门,向内走去。
这间囚室足够宽敞,然高墙上,却连一扇令楚珂久久不能目移的窄窗也?无,透不进?丝缕天光。
地牢长廊两侧,亦不曾燃着那些个冲天咆哮的火把,以致遍布八方的昏沉、湿冷、寂静包抄袭来,不分昼夜地吸食着人身上微乎其微的残息。
光焰摇曳,宁佳与踱步环顾。
她发现,这里有像样的榻、结实的桌、趁手的笔和齐整的纸,照常不该出现在此的物件样样俱全。
倘再裁几套合身的敛服,这便是个封了棺板的阴宅,不止能葬一个抱憾而?终的庄稼汉。
七州境内收押重犯的地牢都?建得?大差不离,不同之处,就是地牢在狱中的位置。
这般地界,宁展身为权位颇高的嘉宁世子?,时常走动。
作为听雪隐士,宁佳与来得?也?不少,故对此处一反常态之况心有疑虑,却也?还算泰然。
莫大的陌生和恐惧独独缠上了景以承。
眼看?世子?老师和小与姑娘完全顾不上他,景以承是半步不敢多走,索性贴地坐下。
早知地牢里暗得?什?么都?辨不清,他何苦扛这满满一兜重如磐石的文房四士?如今,也?就那块儿能砸死人的砚台可以派上点?用场,作个防身之物,以免撞上暴起的干尸只得?任其又撕又咬。
下回再有此等“好事”,他一定向微王学?习。
不与人争!
景以承攥紧端石砚,目不转睛地看?宁佳与带着光离囚犯愈来愈近,不禁冷汗直流。观宁展的反应,他猜那人兴许就是传闻中的卫子?昀,却实在没胆子?想那到底是个老实本分的农夫,还是杀人如草的狂徒。
宁佳与稍稍弯腰,火折子靠近长凳。立在门外的宁展这才注意到,佩刀始端曾经威风八面的雄狮业已伤痕累累,里头削铁如泥的白刃更是不翼而飞。
那人此刻所握的,不过是一把血污四溅、积尘纳垢的刀鞘而?已。
宁展取下腰间的水葫芦,踏进?囚室,走向那不堪入眼的刀鞘。他与对面相互无言,只将葫芦递出。
水声闷晃,葫芦赫然映入眼帘,那人猛地抬头。
这东西,他熟悉得?很,可来者的面孔,非但不是物主,甚至未曾在他过去的人生中出现。
他深深望入男子?的眼眸,仿佛能从里面寻到他想要的答案。
两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