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喝得不痛快,以宁捏紧腿侧的拳头,豁出去了:“对不起,二殿下。”
景以承碰了茶水便觉干渴,以宁说话间,他正喝下第二口。两腮兜得满满,是?茶,亦尽是?惊惧,他从头醒到尾。
“对不起。”以宁兀自鞠躬,“我不该对您恶语相向,不该动辄以武欺人。”
景以承托茶闪避面前赫然压低的脑袋,迟疑道:“......啊?”
“‘啊’是?什?么?你”以宁说着又有些急了,改嘴不迭:“此前诸般无?礼,望二殿下原宥。”
瞧他不似玩笑,景以承终于松了气,认真道:“依你我之间的渊源而言,你对我无?礼些,也合情合理?啊。何况,那不算恶语相向吧?”
“不算?”以宁蹙眉道。
“当然。在景安,我做过扫帚星少君,还做过纨绔土阔佬。自小听的话,比你那狠多了,”景以承搁下茶盏,若无?其事,“脏多了。起罢,仔细闪了腰。”
以宁不知应什?么,只是?艰难直起身?子。
“你不必内疚,我抢了你阿姊那么多年。”景以承摆摆手?,“恶有恶报。”
“这倒是?。”以宁点头,又道:“不是?.......你,我......”
“一茶泯恩仇,这事儿揭过!”景以承好笑道。他翻身?窝回榻上,听身?后没动静,打趣道:“怎的不去休息?你不是?真在茶里给我下了毒罢?”
毒药与否,药性何用,剂量几许。他好歹是?以氏门下亲传弟子,不会不知。
以宁端起茶盏,挪步桌前吹了蜡烛,道:“没有。”
没有毒药。
景以承掖着被角昏沉睡去,无?力猜想打洗脸水的宁展因?何迟迟未归。
三更?。
其余七间上房寂若无?人,直至屋中最后一点光凭空而逃,客栈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作团。
耳畔,破瓦啪嚓碎地,歪门被阵风摇得吱呀响。
这邪风,说大不大,说小,却足以破窗侵入。
楼阁上下,堪破此窗,是?以称邪。
柳如殷蓦然起身?,那支刻叶弩箭已横在颈间。
屋中本是?一片昏暗,然月华凄寒,追邪风而来?,洒落于尖利,更?倾照着榻前不速之客的背脊。
来?者乌衣束身?,箭袖缚臂,粗布掩面。
甚至眉目间,竟有黑纱遮眼。
黑纱一遮,是?防住了对方,又何尝不是?置己于险?
此人孤身?涉险,手?腕不可谓不狠辣。
不等柳如殷反应,乌衣人即刻起手?扬箭,朝着她心口处猛然突刺!
她登时侧身?站起,踏床前跃,赤脚踩在桌边,与对方拉开五步之距。
柳如殷压身?屏息,绕桌缓退。那人亦然借床踏来?,高挥弩箭,全不予她喘息之机。
许是?屋内陈设坏得七七八八,被掌柜一应撤了去,四周清旷无?比。
身?边,压根没有反击之物能为她所用!
柳如殷徒手?抵挡数记冲拳。粗略过招,她便了然自己此际不是?那人对手?,遂绕着方桌一躲再躲,被不知何时横于膝后的长凳绊倒。
刹那,单薄的亵衣任邪风带起,她急中思?忖。
此人意图强烈,进?屋后,不曾翻箱倒柜,而始终盯她不放,料想并非图财。那不是?图色,就是?夺命。
若横竖都是?死,死也要拉个垫背,不能空着手?去了!
柳如殷全力拽下缠腰细带,扯平绷直,与那人两两相对。
眼看?她几至衣襟大开,那人仍是?波澜不惊之态,近乎没有丝毫犹豫,箭锋一转,断木带纸,扎入柳如殷肩窝。
乌衣不顿,跃窗而去。
柳如殷边捂着肩窝,边撑住长凳,忍痛起身?。她慢步移至窗边,环视远眺。
周遭阴森骇人,唯余邪风鼓动,阁楼独立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