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墙由各式奇形怪状的乱石堆砌,庭中虫鼠挖洞所致的烂泥无处不在。如?此简室还能有个小院,出乎宁佳与意?料。
屋外躺着一扇被风撂倒的扉,唯有块褐色的布帘垂于门?槛之上。
宁佳与最后进屋,险些遭迎门?摆设的桌椅磕到膝骨,发现抻得开腿脚的地方比清月给宁展等人安排的单间客栈更?小,却同样用隔帘分了里外。
帘子凭梁悬挂,遮挡并不严实?。宁佳与稍垫脚,那头?的木榻、被褥云云一览无余。
“看看哪里好坐,麻烦大家对付了。若要喝水,”柳如?殷背着柳贰过了帘,“屋子后面有井。”
在姐姐身边始终沉默而乖顺柳贰没忍住,恂恂拉起柳如?殷替他脱鞋的手,细声?细气,浑不想适才当街与守兵叫板耍赖的少年。
“阿姐......卧......我们家没水。”
回?家路上,柳贰虽不言语,但动辄就要把其余四人的穿着打扮挨个偷瞄一番,好奇与艳羡呼之欲出。敛眸时,另有种小孩子故作舍得奇珍异玩的伪潇洒。
景以承觉得柳家人心肠都好,猜测柳贰这么说是忧心他们嫌弃井水,开朗道:“没事儿!井水够甜,我喜欢!”
柳如?殷觉出柳贰不对劲,遂跪上木榻,扒窗往外探。
“枯了?”说着,她走到桌前擦拭水壶,果然一手灰。
“你去别个家那时候,给贼炸喽。”柳贰低头?,“阿娘讲滴。”
“太缺德了!”景以承忿忿道,“偷不动人家的井便要炸毁吗!”
“不是偷鸡摸狗的贼。在琅遇,‘贼’多是说百夷人。因为?他们来一趟,家家户户如?同遭贼洗劫了,剩不下?什么。劫财物,”宁展道,“也劫人。”
“我认得你。”柳贰指着宁展,“军营和王宫,全是你的脸。”
景以承瞠目结舌,宁展解答:“画像罢。”
“起来做什么。”柳如?殷轻按柳贰倚回?木榻,拿出内袋的药膏,“伤不疼了?”
宁佳与冷不丁迈步,赶在柳贰衣襟敞开之前,用随身的帕子为?柳如?殷净了手。她颔首示意?姐弟二人继续,转身拉上了布帘。
“那......今晚到底谁家发丧啊?”景以承坐着矮凳,局促抱膝,“咱们是不是冒犯了......”
“哪有人发丧配红花的。”以宁抱剑斜靠砖墙,睨着景以承,“二殿下?没瞧见后边儿抬的嫁妆么。”
“这”景以承呆滞道,“这么说,却是办的喜事了?!”
“是。琅遇的习俗,”宁展道,“阴婚。”
以宁眼疾手快,轻松以剑鞘支撑吓得后倒的景以承。
“完了完了......冒犯大了!不若,咱们先登门?赔礼,”景以承环住包袱,左右仰视宁佳与和宁展,“免得被......被......”
“柳二公子。”宁展道,“敢问你今夜上街为?何?”
布帘后,柳贰忍痛道:“我,你问来做什么!”
“对啊。”景以承急道,“现在不该问二公子是否知晓那对‘新人’的亲眷家住何处吗?”
“他知道。我们与抬棺的分道,二公子伏于柳姑娘肩头?,”宁展平和地看着风动布帘,“眼睛没离开过尸体?。”
“城外守兵也和柳姐姐说了,二公子今夜要把自己卖与人家结亲换银子使。至于新郎官缘何变了人,”宁佳与道,“二公子可愿意?讲讲?”
景以承豁然有悟。
如?是寻常喜事,男子哪怕入赘,亦没有亲事换银子一说,顶多是进门?后无须为?衣食烦愁。
柳贰卖的不是姻缘,是性命。
景以承终于明?白彼时那般狂叩城门?的柳如?殷。
她在悬崖那头?得知弟弟生死未卜,唢呐声?又由远及近响了整夜,为?着照顾大家的不安,柳如?殷只字未提。
城门?内那声?惨叫,击溃了她构造已久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