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修远颔首回敬宁佳与,对宁展道?:“向父王请得敬令,去西边调兵。给琅遇的求援信我也写好?了,待临行一并发出。”
“你要是不上那?封罢黜曹舍的奏疏,此计兴许可?成。”
“我非父王的骨血,亦不在他身边长大,忍不得旁人肆意欺凌亲友。既知晓曹舍对淮英和?公?孙将军做的事,如不作为,我没法安心离开。能救几个,是几个。”卞修远淡然道?,“倘父王不曾重煎那?碗由曹舍递来而由我打?翻的‘补药’,他不会是如今这惨状。”
为避洪水横流,卞缙却退到了另一处下?临无地的悬崖边。
卞修远朝缙王伸手的次数,比宁展猜测的多。父子二人的关系,也比他以为的要好?。
“世子准备亲自去西边调兵?”宁展奇怪。卞修远深谋远虑,西行途中的凶险和?离开汴亭的后患,不难想见。此举与他脑海中重塑的卞修远之形象,又有?不符。
“敬令岂能轻易交与旁人?”卞修远反问,言语间甚至浮出几分前所未有?的理直气壮,“再者,不亲自去,焉知调兵剿匪最后在街谈巷语里是个什么说法。如此倒遂了曹舍的愿,西边就是郑家军的坟冢,武将无所归期。”
他未言明,但宁展听懂了。
卞修远想让武将重返朝堂,没想过让自己活着回来。
第134章 长青 人间三千事,余有半亩田。
“展凌君可快把那怜恤的眼神收一收。”卞修远慢吞吞饮了?余下半盏酒, “鄙人安在。”
宁展若无其事斟酒,道:“世子叫淮英娘子莫要?犯傻......那莫要?归家,指的就是许府咯?”
卞修远没应宁展的废话,素淡的眸子和轻轻闭合的薄唇尽是在说:不然呢?
“看清了?你舍命相救的臣民如何想要?置你于死?地, 重来一回, ”宁展转着手边溢满的杯盏, “世子还会西行么?”
“会。”
“为了?整固民心?”宁展问道。
“何谓民心?”卞修远笑道,“百姓是民, 百官是民, 大抵有那么一天,你我也会是民, 各有纯善,各有腌臢。水载舟,亦覆舟,民心太?大, 我无福消受, 也无意谋求。可我有本心。我不管旁人有没有, 总之我有。”
“值得吗?”宁展道。
值得与否, 是元家人时常会考虑的问题。
“于我而言,能救几个救几个, 并不是指非得救下一个才是值。只要?我依着本心做了?,就是值。得失成败,善恶曲直, 有时未必紧要?。”卞修远道, “人间三千事,余有半亩田。既然四季长青是奢望,我便先到冬日走一遭, 把手狠狠插进埋了?虫堆的雪里。浮生萧索,何足为惧。这?地方的春,自有人替我看。”
是了?。宁展沉浮宦海,不知不觉习惯以得失成败论?价值,竟全然忘了?,元氏的“值得”,从来遵循本心。
“展凌君,何苦苛求完美?彩云易散琉璃脆,太?完美的人总也更容易溃灭。”卞修远执杯碰洒了?宁展的几滴酒,“敬你。”
“好!”景以承猛扬手弹起?,“说的好!敬”
宁佳与越过柳如殷,一掌击在景以承手心,消声平息。
宁展看着指间的酒渍,似是失神。
“怪道世子殿下是元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呢。”宁佳与拱手道,“在下佩服。”
卞修远随意掠视在座,瞥见了?心不在焉的宁展,于是特?意道:“久仰姑娘英名,敢问高?姓尊讳?”
开席前,宁展当然向卞修远连名带姓地介绍过几人的身份。单单到了?这?位,敷衍了?事,宁展连众人口?中的“宁府管事”一职也未提及。
如此另当别论?,卞修远不免有所思这?位,不止身份,或许名姓都是假的。他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忽发奇想,素来端雅的展凌君,说不准也会为婵娟倾倒失仪,顺带全了?老?师一桩心事。
“在下宁佳与。”